第952章 大战之前

“每至晴初霜旦……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永安中学，初二二班。

第二排最南边靠窗户那张桌，胡丽娜起立，用清脆的声音把课文背诵了一遍。

班级里，所有女生全都看着胡丽娜。准确的说，是看着她头上扎的红头绫子。

“好！”语文老师刘云峰遥向胡丽娜伸出胳膊，手心朝下地一扇，笑道：“背的挺好，坐下吧。”

刘云峰今年四十七岁，个子在一米八左右，身形消瘦。他有个闺女叫刘梅，正是李宝玉的未婚妻。

自永安被划为林区，林业局在这里建场、建家属区、建学校。

当永安有学校的那天，刘云峰就是老师。只不过那时候永安只有小学，三年后才有的中学。

刘云峰在永安教书二十二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深得学生、家长的爱戴。

上周他们学了一篇文言文《三峡》，因为是逐字逐句学的，所以前前后后学了三天。

刘云峰深深地看了一眼马洋，长出了一口气后，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然后把英语课本塞给马洋，并随手往门口一指，道：“去，找你们肖老师，你去跟她唠唠。”

“张叔，你上他家去啦？”赵军纳闷了，在他的印象里，张利福不跟那孙家人打交道啊。

同学们在短暂的惊愕后，用笑声打断了马洋的朗诵。

马家今天中午吃的是萝卜条、土豆条汤，主食是两合面馒头。

所以胡丽娜今天的表现很不错，一篇课文从头背到尾，一个停顿、磕巴的地方都没有，让刘云峰很是满意。

“啊……”马洋木然地应了一声，抱着英语课本就往外走，看得老师、同学都是一愣。

饭菜一锅出，王翠把馒头捡到高粱杆扎的盖帘上，马玲则把汤盛在盆里。

这都已经是第三节课了，马洋这小子还看英语书呢！

“张叔！”赵军小跑着应了过去，当快到门口时才放慢脚步，问道：“你走来的？”

各家孩子都多，大人每天上班、下地，根本没时间管孩子。至于在孩子的学习上，他们就更管不了了。

“张叔，那咱进屋吧。”赵军问道：“你吃没吃饭呢？”

大伙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刷洗了碗筷，女人们坐在炕上裁布料。

等到了东屋，马洋往炕上一坐，拿起马玲那碗萝卜汤，连汤带菜的就往嘴里扒拉。

如果是赵军在，他肯定能知道马洋是怎么了。在赵军上辈子，当得知李如海和胡丽娜定亲的那天，马洋就那么坐在赵军家的炕沿边，盯着电视里的雪瞅了一下午。

“62……”赵军眉头皱起，那一片的山形地势被他记在心中，他记着那大杀岗在64林班后身。

等王翠端着碗筷回屋，马玲随后也把辣椒油和醋拿来了。

“确定！”张利福点头，然后他把身往后一转，抬手指着面前空气，道：“我搁老砖窑过去的嘛。”

东北这边卷饼都喜欢多放菜，简简单单的两样菜，一筷子一筷子地往饼里夹，然后把饼卷的像小孩胳膊那么粗，张大嘴狠咬一口，嚼几下再喝一口热乎乎的糊涂粥。

要是搁在二十年后，怕是没人会接受这种教育。但每个年代有每个年代的特色，在眼下这个时期，学习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马玲话还没说完，那马洋扑棱一下子起来了。他这冷不丁一起身，还给马玲、王翠吓了一跳。

在马玲接过汤后，把另一个空碗递给了王翠，王翠一手拿碗，一手盛汤时，头往炕外一歪，冲着门口喊道：“我招唤你吃饭，你没听见呐？”

“唉呀！”看马洋这个样子，马玲也是心疼，直接说道：“谁欺负你了，你跟姐说，姐找人揍他去！”

饶是刘云峰教书育人二十二年，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没有！”张利福笑着把胳膊往右一抬，道：“爬犁搁老孙家门口拴着呢？”

马玲不是心疼弟弟，而是有些好奇。那天马洋逃学，马大富给他俩大嘴巴子，这小子都没哭。王翠打的再狠，也比不过马大富吧？

“啊？”王翠被马玲问的一愣，她下意识地一转头，当看到自己举着的手时，那手犹如触电般一哆嗦，紧接着就收了回去。

“往62林班那边去了！”张利福说：“我今天寻思过去看看吧，没成想走半道儿，我那么抬头一瞅，就看那边儿那山坡子上，都跑冒烟了。一大帮猪啊，得有三四十头，呼呼啦啦就奔62去了。”

他一出屋，就看见张利福站在院门外。

马玲学着王翠的样子，回应道：“我不道啊。”

马玲问，马洋也不回话，仍是哭。

王翠愣在当场，马玲进来看了眼那嚎啕大哭的马洋，又看旁边王翠举着手，当即问道：“妈，你打他啦？”

这时候，班里其他同学纷纷看向马洋，刘云峰皱眉唤道：“马洋，马洋？”

“我不进屋了！”张利福一摆手，道：“我跟你说个事儿，说完就走。”

“嗯？”赵军闻言一愣，抻脖往东边瞅了一眼，看到一架牛爬犁拴在孙家门口。

“嗯？咋这么着急呢？”赵军又问，张利福却不多做纠缠，只道：“大杀岗上那帮猪动弹了。”

看他那狠实的架势，不像是咬馒头，倒像是在咬人。

在黑板右侧，竖写着一行字：英、数、语、体……

“嗯？啊！”马洋闻言直接起身，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是下意识地把桌上的课本抄起，手忙脚乱地将书端在面前。

饭菜上了东屋炕桌，王翠出到外屋地拿碗筷时，冲西屋喊了一声：“吃饭啦！”

马洋恍恍惚惚地出了教室，这年头的教室，就是一排连体的平房，老师们的办公室在最西头。可马洋却捧着书，慢慢地往东边走去。

这年头孩子打仗，大人轻易不会掺和。

“找我？”他这么一说，赵军皱眉道：“找我，你咋不……”

在某处最多待十天，它们把这附近能吃的都干掉以后，就会向别处迁徙。

二十分钟的路程，马洋走了将近四十分钟，当他进屋时，正在揉馒头的王翠和切萝卜条的马玲皆是一怔。

英、数、语、体，是今天上午的四节课，第一节课是英语，第二节课是数学，第三节课才是现在的语文课。

你妈一天天这么伺候你，你还敢跟大人叫唤？反了天了！

“我不吃！”马洋一下子坐起来了，他冲着王翠，歇斯底里地吼着：“我不吃！我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