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仪短暂发呆间,一道黄影先爬进了喜轿,喜娘忙驱赶:“哪儿来的多事狸奴,快快退开……”
一身灼灼喜袍的詹枚抬手拦下喜娘,认真答:“这是家妻最要紧的随嫁。”
僧人已经离开,贞仪回首,见橘子威风端坐轿内,不禁破涕为笑。
大红的队伍在锣鼓声中离去,王锡琛依旧坐在堂中高椅内,听得四下渐静,肩膀无声垂低,愈显几分老态。
此去宣城,路途遥远,王元亲自为妹妹送嫁。
沿途皆是春日好景,詹枚在礼节上十分随意,一切以贞仪为重,一路走走停停,倒也惬意舒心,好似踏春出行。
跟着贞仪至宣城,拜罢詹家婆母,坐罢新妇宴,橘子留意到,贞仪再梳头时,满头青丝再无垂发,一概挽作发髻。但贞仪就是贞仪,一头柔顺毛发如何梳理都很好看。
詹家的院子不大,幸而不大,才方便橘子坐镇,橘子如今的精力已不足够巡视很大的院子了。
詹家的床榻也不大,也无需太大,足够二人一猫安睡即可。
春去夏移,秋日来时,气候宜人,詹枚挽起贞仪的手,带上橘子,离家出游。
贞仪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便只在江南一带缓行,泛舟游湖时,贞仪抱着橘子坐在船头,詹枚忽取来纸笔,为贞仪研墨,催她写诗。
去岁经历,积下万千心病,贞仪已很少再作诗。
握笔犹豫间,橘子已轻车熟路地做回了镇纸神兽,替贞仪压平稿纸一角,又伸出毛茸茸的爪子,点了点那满纸空白。
湖光山色,风清云淡,爱人研墨,猫儿镇纸,贞仪环顾天地,眼底现出一点泪光。
既是行路中,当作行路诗,回顾多年所历,贞仪胸中有一丝倔强豪气在复苏,她执笔,写下一首长诗:
【……
忆昔历游山海区,三江五岳快攀途。
足行万里书万卷,尝拟雄心胜丈夫。
西出临潼东黑水,策马驱车幼年喜。
亦曾习射复习骑,羞调粉黛逐骑靡。
……
满耳纷纷听扬播,未必名闺可虚座。
……
始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
待贞仪终于收笔,橘子伸出前爪,注定蘸了墨汁,在诗稿上压下梅印。
詹枚拿起稿纸,如获至宝,再三称赞称奇,又道来日势必作一幅画,来合这绝世篇章。
如此纾罢一番心胸,又被他半真半假的赞叹闹出几分笑意,贞仪也笑着撺掇他:“何须待来日?现且将画作来就是。”
詹枚摇头,只说此刻无颜下笔,还要将丹青好好修炼,他笑揽住贞仪的肩,于船头远眺,无限欣幸地道:“贞儿,我们还有许多光景写诗作画。”
橘子蹲在贞仪脚边吹风,觉得这句话分外动听,让猫感到安心。
(贞仪的这首原诗很长,流传也是最广的一首,因为字数太多,所以就没有全贴上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