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三，又分了一次班，我没法再和程乾一起把守班级的后门了，换了新的门把守，新班级里大家都在埋头学习，压根没人愿意搭理我，李恪？他自从上了高中就成了一个机器人，去原来的班里找程乾玩，成了我最大的消遣。那是一个和其他冬日没什么区别的冬日，我人生中唯一一次打人，打了一个程乾不知道从哪里认识的狗屁朋友，这次冲动得以让我在高三的时候放了人生中最长的一个寒假。那个人我不记得名字了，或许压根没听过那个人的名字，本来在听到那个人绘声绘色地吹嘘自己如何一步一步哄骗女生上床的时候，我就打算走了，谁知道那个人好死不死来了一句，下一个打算日陆培培。

人间总会上演一些好戏，猜猜我高考那天去考场时碰到了什么，陆培培和那个人甜蜜地手牵着手走在我的前方，想不起当时怎么会想到上前去打个招呼，不过我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个人在看到我之后不停打哆嗦的样子。

“不稀奇啊，咱们这小地方，找对象找着找着不是以前同学，就是同学的同学。”我本想喝口酒压一压，没成想手里的酒被哆嗦到了手里，“不少年没见大彬哥了，也没啥交集，我就不随份子了吧。”

“谁说让你随份子了。”李恪把烤盘里最后两个生蚝拿到我的餐盘里，“是你，该往前看了。”

我把视线移到程乾身上，“嗯，已经往乾看了。”

“你看我干什么，我能给你生娃啊。”程乾不快地撇着嘴。

“你这肯定能生啊，对了，程功呢，你天天出来喝大酒，谁看孩子啊？”

“他姥姥姥爷想他了，过去住几天。这孩子，跟着我是没少遭罪啊。”程乾双手捂着脸搓了搓，搓得眼角通红，“你俩说说这是招的哪门子邪，我爷爷、我爸、我，祖孙三代，媳妇都跑了。”

我用力掐着小腿肚子抑制自己想笑的冲动，程乾的婚事发生得相当突然，早在大四上学期的时候，程乾和胡婧举行了第一次婚礼，我和李恪忙不迭从学校跑回来给他当的伴郎，谁知还没等大四结束，俩人第一次离婚了。过了一年多，不知道怎么搞得，程乾说胡婧怀了他的孩子，两个人第二次结婚了，程乾家里为了哄胡婧开心，砸锅卖铁凑出首付给她买了辆凯迪拉克，当时我和李恪脑子一片恍惚，但还是给他随了一份喜钱衷心地祝福他。

那件事，大约得有一年了吧，周末程乾喊我去钓鱼，苍天有眼，出发没多久风云突变下起了暴雨，那辆八手面包车雨天里任谁也不敢开，于是就近找了个地方停了下来，我们俩掏出烟准备赏会雨，没等点上烟，眼前驶过了一辆熟悉的红色轿车，程乾痴痴地注视着车子的动向，车子在前方缓缓地停住，一男一女下了车，两人亲昵地搂抱在一起，熟捻地进了酒店。大雨滂沱，要是看错了该多好，大雨滂沱，至少让程乾歇斯底里的哭喊显得没有那么撕心裂肺，人间总会上演一些好戏。

程乾喝净了杯里的酒，沉默了片刻，“咱说点高兴的吧，李恪，别拘着了，汇报汇报吧。”

“拘着啥啊，我和顾琳的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李恪给程乾斟满了酒，“年龄差不多了，该考虑下一步了，正好顾琳那边前阵子忙完一个大项目，给放了两周假，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回来见见双方的父母。”

“那你爸……”程乾刚说出口立马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和我四目相对瞪着眼睛不敢朝李恪的方向看。

“行了，看你俩那样，又不是孩子了，没什么不能提的。”李恪点上了烟，狠狠地咂了一口。

李恪身上集合了作为一个人来说几乎所有优秀的品质，待人谦逊，做事周全，勤恳努力，孝顺母亲……在外人眼里，他一定是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里，无忧无虑成长起来的人。可惜，是一半，李恪的幸福全部来源于他善良温柔且足够坚强的母亲，而他的父亲，一个易牙式的人物。人间总会上演一些好戏，我想不出拥有这么好的妻子和儿子，为什么还要出轨，不仅如此，他在离婚之前借公司发展新业务为名转移走了家中的全部财产，甚至倒打一把，拿出一张拙劣的假照片诬陷造谣李恪的母亲出轨，在李恪坚定地选择站在母亲这边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的儿子。

“那你结婚，那人要来吗？”

李恪抿了一口酒，看着天空浅笑着说道：“他要敢来，我会杀了他。”

夏日黄昏时的漫天火烧云是神在穹顶上绘出的一副地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