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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忽地刮过一阵风。

长明灯烛火幽幽，昏黄光线如纱幔轻柔笼下，落在他黑沉眸底，又被逐一分割成支离破碎的层层光晕。

地龙烧得正旺。

可他只觉得通体生寒，骨头缝里都泛着难耐冷意。

寸寸寒意沿着膝盖一路扶摇直上，压得他不由垂下肩，视线直直落向地面。金冠早被除下来，被他泄愤般掷向一旁，将垂至床前的细薄鲛绡豁了数道口子。

“堂堂南舜太子，竟然在生辰宴上不顾众臣劝阻，顶撞太傅，公然执刀逼向前来祝寿的异族王。”萧延武一甩袖袍，负手而立，锃亮铁甲在烛火下泛着粼粼冷光，让人不寒而栗。

“萧宁，你这么多年，当真是毫无长进。”

萧宁的肩隐约颤了颤，接着又抖了两下，几乎快跪不住。

一头发丝尽数垂至额前，密匝匝的，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遮盖住他闻声后骤然转白的面色。

“大哥。”

羽睫微颤，宛若掌心欲振的一尾蝶，潮气几乎倏地便迷了眼。

他双手攥拳，勉力跪直身子，薄唇抿成了道直线：“他当着一百八十位朝臣的面，献上艳画，又几番出言不逊。”

“他欺我辱我，而我只是要了他手下两个使臣的命。”萧宁阖上眼，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静，使得自己不至于狼狈的一败涂地。

“我又何错之有？”

“荒唐！”萧延武猛然回首，胸口微微起伏，一双怒睁虎目似骤然凝成巨剑，将他本就单薄瘦削的身影再一次楔进地面，不得抬首。

“宁儿。”

耳边飘来一声满含疲惫的轻叹。

“元和四年，你忘了罢。”萧延武话音落下，面上似有不忍之色，又缓缓别开眼，咽下涌上喉头的一抹涩意，嗓音痛惜。

“你身为南舜太子，享万千荣宠，拥至高尊位。大哥记得，你幼时便极聪颖，又生得伶俐乖巧，颇得父王喜爱，更是几个皇子中最被寄予厚望的，一早便被授予太子之位。”萧延武凝视着殿内壁景，眸光深远，像是一瞬被往事勾起了从前记忆。

“可自羌人一事之后，你便性情大变，整日不学无术，竟和从前京城里素来瞧不上的纨绔子弟厮混一处，无恶不作，置天家颜面不顾。”萧延武面带沉痛，嗓音中尽是惋惜之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色。

“既身在皇家，有无数寻常人所不曾有的东西，便要尽上一分责。”烛火噼啪一声响，映地窗外夜色愈发深了。

“方榆传信让我前来解围，我当众发难，便已然是全了你所谓的面子。若羌兵力强盛，国土富饶，又为南舜邻国多有来往，敲打几句便足矣。”

萧延武倏然转过身，身板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迈下层层金阶，不经意抚了抚腰间垂挂玉牌，叮当一声，眸光却始终落向前方。

萧宁正跪着，肩头蓦地一重，只听到头顶传来一道熟悉嗓音。

嗓音极轻，又隐含敲打之意。

“宁儿，莫要再生事端。”

“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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