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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被赶出去后,兰微一连几日都不曾同他多语,忙完了分内之事便不再有动作,匆匆退出他视线。
他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从前兰微对他事事上心,凡事亲力亲为又毫无怨言,眼下却是大不相同了。
兰微似乎有意避开他。
早课依旧如常。
韩学政面色沉肃,卷着本《说苑》慢腾腾地跨过了门槛,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走了进来。
萧宁跟着前面人草草行了个礼,刚坐下,又怔了一刻,直愣愣地朝身旁人看过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
韩学政抚着花白长须,咳了一声,嗓音平静,面上却懒得假以辞色。只问了一句,便侧首看向别处,浑不将他放在眼里。
“学生无碍,学政多虑了。”
萧宁没料到他当堂发作,因着知晓他颇为博学又和沈泽玉交情不薄,又向来不齿自己荒诞行径,只得忍下气,起身作了一楫,缓声道。
韩栋半掀眼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坐罢。”
“是。”他咽下胸口郁气,坐了下来。垫在底下的竹团不知何时被换成了蚕丝锦缎,软萱萱的,坐的总算是舒服了些。
“诸位监生,今日且论‘政理’一节。”韩栋翻开书卷,晃着头,叹喟道,“王国富民,霸国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道之国,富仓府。是以知国之真强,在于民生……”
他叼着笔,装模作样地翻开书卷放在身前,实则从袖袍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薄薄话本,偷摸着搭在了盘起的膝上。
这东西他幼时便学了数遍,听得双耳几欲生茧,忒没意思,不如看看民间话本打发时间。
兰微手捧书卷,听得专注。
他跪坐在一方竹团上,腰背挺得笔直如松,细碎浮光透过叶间罅隙漏在他鬓发旁,眉眼渐展,凭生瞧出些温如玉粹的秀致风姿来。
萧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手中话本一时也了无滋味。琢磨着,心底又生出一丝隐隐叹息。
他自束发起便好男风,尤颇爱体态修长的玉面郎君。南舜礼制森严,偏偏阿姊疼他,虽知晓理当劝阻这等腌臜事,暗地里却没少往他殿里送人。
只是堪堪入眼的也仅数人,更不谈他暴戾无常,寻常人根本架不住他这般。
偶有些耐得住的,知他喜好性子冷的,平日里做的一副不假辞色的君子模样,临到床前,便掩不住垂涎欲色。
恶心得紧。
而眼下唯一合他胃口的,还是个奴才。
一个彻彻底底的阉人。
思及此处,萧宁冷哼一声,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眸里掺杂着无名火气。也不知是在怨谁。
兰微若有所感地偏过头,不等开口,便眼见他阴晴不定地盯过来,环着胸,下颌高扬,嗓子不屑。
“这么认真做什么?你不过一个狗奴才,本该烂在这宫里的土里,这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是本宫开了金口许你得了个伴读之位,等本宫腻烦了,迟早要让你滚回去。”
兰微笔下一顿。
萧宁见他怔了一刻,以为他认清了两人间的巨大差距,扬眉一挑,冷笑道:“你虽蠢笨,但若你往后都尽心侍奉,牢记自己身份,本宫倒非不能……”
“殿下多虑了。”
兰微静静放下了笔,半垂眼睑,细长眼睫挑起一道极轻微的弧度,又顺着滑进了细软柔顺的发梢,不见踪影。
他定定望了过来,眼似浮冰,氤氲在蒸腾的滚沸的一盅热茶里,嗓音轻浅。
“奴才从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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