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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的呼吸滞了一刻。
兰微许久未待他这般生分。
眼前是一双熟悉布鞋。
鞋面边缘被露水洇湿,深色水渍密密攀上。烛火微晃,青玉宫灯在风中轻曳,提着灯的手却握得很稳,不动分毫。
兰微的脊背挺得笔直,面色也只淡淡的,眼睑微垂,辨不清其中神色。
明明离得这般近,却又觉得远。
“我、我只是,刚才我们……”
萧宁喉头一哽,一时竟语无伦次起来,支支吾吾同眼前人解释着,神色急切。
“萧宁,一介阉人也值得你为他百般迁就,做到这般地步吗?!”景初尧沉声一喝,长眉倒竖,面上流露出一分痛惜之色,怒极反笑,“堂堂南舜太子,金枝玉叶,尊宠无双,却如此委曲求全。”
“你对他,就这么死心塌地吗?”
素白指尖寸寸紧缩。
浑身血液似乎一点点凉下去,肩头微颤,散乱的发垂在颈侧。膝盖隐隐作痛,冷风顺着大敞衣领肆意向下游走,他狼狈地跪立在地,恍若未闻,只是不断摇头。
“我那日…那日只是同你玩笑,并非真要推开你,若你不喜欢,下次、下次我定不会再提及了。兰微,你能不能——”
他缓缓抬眼,嗓音却蓦地止住。
兰微往旁挪了一步。
身后的数盏灯火如鎏金溢彩,跃于眼帘,夹杂着细碎琐屑的议论人声。
宴上宾客三两结伴,立于眼前。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着他狼狈模样。
他从前最恶黑。
如今却觉得这光亮太过刺眼。
他鲜少有如此狼狈的时刻。
哪怕是元和四年被羌人折辱,哪怕是客栈一夜被箍住四肢任人狎弄,都抵不上在众人面前展露一身斑驳情痕,跪地轻语,柔声求和。
“殿下莫着凉了。”
一件靛青外袍轻飘飘落在肩头,混着皂香,将他松垮前襟遮掩大半。
“我…本宫……”
萧宁面色难堪,颇觉失态,身形摇摇晃晃几乎快跪不住,死死盯着身旁碎成齑粉的玉带,指尖微抬,又顿在半空。
“贺兰微,你若当真待他真心,便不该让他落于如此难堪境地!”景初尧眸中盛怒不减,一把将他搂入怀中,动作小心地拢紧他肩上外袍,宽厚脊背将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尽数挡于身后,嗓音刻意压低。
“游船那夜,你动了什么龌龊手脚真以为无人知晓吗?”
兰微神色有片刻松动,很快,又恢复成原先平静模样,扫了眼他膝上渗出的血渍,未多作停留。
“奴才听不懂您的意思。”
“贺兰微,你莫要欺人太甚——”
蓦地,假山内传来一道异响。
轻微的娇吟低喘声顷刻划破了胶着场面。
“这声响倒是蹊跷。”
不知是谁率先开口,众人的目光一时飘忽。气氛微妙,几个知情识趣地便唤了几个杂役,撺掇着一行人到那头去探个究竟。
“听着像是猫儿,只是这声儿一阵一阵的,叫得又娇,与其说是畜类媾和,倒更像是……”几声轻佻调笑声悠悠荡开,三两个惯溺风月的风流子弟嗤笑一声,也不拘着,哼着曲儿,提着灯笼就往山口走去。
一地散乱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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