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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去月余。
父王的身体每况愈下,难理朝政,汤药补品流水似地送过去也无甚大用。
王家潦倒,举族上下流放苦寒之地,俨然大势已去。喻家更是门庭冷落,连方老爷子在朝中也多受打压,举步维艰。
长兄战死,阿姊和亲,母族势微力薄,交好氏族俱受牵连。他虽仍贵为太子,却囚困东宫,与寻常庶人无异。
这朝中,唯有萧朝云之党如日中天。
他二哥本非良善之辈,蝇营狗苟,兴讹造讪,更不谈还对他怀了些龌龊心思。若一朝夺权,依他的雷霆手段,倒真做的出兄弟相奸的丑事来。
未曾想这一日竟来的这么快。
厚如鳞甲的滚滚乌云挟着暴雨倾盆而下,浑若浓墨翻涌,不见日影。
殿内静可闻针。
豆大雨珠不断掷落在薄薄窗纸上,噼啪迸溅,搅得人心烦意乱。
他站在金阶之上,透过模糊窗棂向外投去一眼,嗓音不耐:“眼下如何了?”
“二、二殿下率麾下精兵杀进了宫,眼看是…是奔着陛下的寝宫去了……”顺康汗如雨下,面色煞白,战战兢兢道。
萧宁神色微变,隐于袖中的拳死死攥紧,面上划过一抹痛色,含恨道:“孽障!父王虽缠绵病榻,可待膝下儿女向来不薄,他竟敢…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带兵入宫,实在荒唐!”
话落,顺康也是神色黯淡,稚嫩面庞上闪过厌恶之色,呸了一声,不齿道:“奴才…奴才虽不过一介阉人,可也能辨清是非对错,恪守孝义,二殿下此举…分明、分明就是意图篡——”
“住口!!”
一道滚滚惊雷自天边轰然劈下。
顺康骤然失色,被吓得几乎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就要跪下,却被扶住身形。不等他回神,掌心就被塞进了一个物什。
正是太子玉契。
“隔墙有耳。”萧宁凑近了些,接着动作上前附耳低语,语速极快,“去寻兰微,让他务必赶来此处。”说罢,顿了顿,敛去眸中晦暗神色,沉声道。
“萧朝云,怕是要等不及了。”
“是…”顺康面色一惊,却忍住了话头,一咬牙,匆匆退了下去。
待人走后,萧宁才暂且松了口气,勉强分出些心思收拾起来。
他要和兰微一同逃出宫。
他自与兰微互通心意后,便暗中筹谋,为的就是应付当下的局面。萧朝云素来善妒,又蛮横专制,断然容不得他眼里有旁人身影。
思及此处,萧宁心头一颤,缓缓从床底取出一个包袱。
里面包着大小金银细软。
指尖微滞,他伸手拨开层层琳琅珠宝,将藏在下方的匣子打了开来,柔软锦垫内盛着一只方帕和几座粗陋泥塑。
揭开方帕,半块干硬糕点映入眼帘。
萧宁垂下眼,盯着手中早已风干的点心,良久,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眼。
他只剩下这些了。
胸口藏着兰微送他的匕首。若出宫未遂,萧朝云又执意不肯放人走,他便以死相逼,再自刎于宫墙之下,免受折辱。
无人能将他囚于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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