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辉结婚，严俊智去了。去之前纠结了好几个晚上，不是纠结去不去，是纠结去了应该怎么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罗辉照应了他那么多年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不能过河拆桥，而且他能和潭渊能走到一起多亏了对方。

大四毕业最后一次聚餐，他没想喝醉的，他酒量不行，白的啤的都喝不了多少。几个室友以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一个劲儿劝他喝，包括罗辉，以前聚餐时室友劝酒罗辉还替他挡，那天罗辉灌他灌得最多。

醉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问：“想不想见到戚潭渊？想不想和戚潭渊在一起？”

想，想，当然想，做梦都想，可是他这么矮，还不帅，脑袋还那么笨，成绩拼了老命都拿不到第一，怎么有脸去见戚潭渊，怎么可以和戚潭渊在一起，那人那么好看，那么优秀，那么帅，那么白，那么温柔，他不配。

“想就冲，你放心，哥们儿都给你安排好了。哥们儿吃了你四年零食，不能白吃，哥们儿还……咳，哥们儿贪财没错，但哥们儿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你尽管去，啊，俊智。”

“不……不行，他会讨厌我的……”

“屁！那家伙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都他妈变态了，妈的，你今天要是不去，我就把你绑过去。”

严俊智没有被绑，他被耳边的声音灌输了两个小时的“喜欢就应该勇敢表白”的思想，于是严俊智摇晃着从餐馆走了出去，在耳边声音的一路引导下来到了学校操场。

操场灯很亮，亮得炫目，在绿色的草地上有个人站在那里，眼睛眺望着远处，那人个子高，皮肤白，眼睛漂亮，长得好看，就那么站在那，好像从天降临的神只，好像特意在等他，严俊智走过去，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对方身上。

停在距离对方三步远的位置，晃晃脑袋站稳，严俊智朗声喊道：“戚潭渊，我……我，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不该喜欢你的，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你还长得那么好看，成绩那么好，皮肤那么白，我丑，丑八怪，矮穷矬，脑袋笨，对不起，可是我……我就是喜欢你，我控制不住，对不起戚潭渊对不起……”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变成没出息的呜咽声。

严俊智哭着说了一个钟头，翻来覆去的“我喜欢你”，以及翻来覆去的“对不起”。

罗辉在围栏外急得抓耳挠腮卧槽连天，见过嘴巴笨的，没见过嘴巴这么笨的，他事先教的是一句没记住，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婚礼是在村里办的，不大富裕的村子，但是很盛大，张灯结彩几百米，红毯铺了两条街，前来的宾客年轻的姑娘媳妇儿眼里都透露着艳羡，新娘子下车，早围着的一群大小伙子要闹，罗辉叫喊声冲天，“谁敢弄我媳妇儿我跟谁没完”众人不听，仍要闹，罗辉护着媳妇儿西装全是彩带礼花。

新娘子是罗辉大学谈的女朋友，严俊智见过几次。新娘子穿高跟鞋比罗辉还要高些，罗辉人很瘦，瘦，不高，在众人的起哄喝彩声中新郎抱起新娘进了院子，严俊智跟在屁股后头帮人清理一头的彩带礼花。

从小到大严俊智没少参加婚礼，小时候大人逗他，问新娘子漂亮不，他点头答漂亮，然后大人就会哈哈大笑，继续逗他，说将来给小智也娶个漂亮媳妇儿好不好，他继续点头，说好，还说他要娶比新娘子还漂亮的。

罗辉被灌得醉醺醺，脸红成关公脸，走路都要人扶着。

“没事儿……我没醉”喝醉的人都这么说。严俊智和伴郎把人扶进新房，后头跟着新娘子，新娘子嘴上抱怨手中捏着湿巾擦汗湿的额头，“我去给他倒杯水”新娘子匆匆离去，伴郎也在同伴的呼喊声中出了房间，只剩下严俊智和罗辉。

严俊智打量了几眼婚房，布置得非常漂亮，红红火火的，喜庆极了。

怕弄脏婚床，严俊智站在床边，床上罗辉醉得不省人事。大学四年，罗辉一次都没醉过。

“哥”

“唉！”罗辉直挺挺坐了起来，睁开眼，拍拍床，“俊智啊，俊智坐。”

严俊智沉默了片刻，开口，“哥你是不是跟潭渊很熟？”

“哈哈，哈哈哈”罗辉盘着寸头脑袋笑起来，“是，熟，熟得很，他是我四年的老板呢。”

“潭渊给了你钱让你监视我？”

“一个月三千”罗辉咂嘴，“我妈生活费一个月给我六百，戚潭渊给三千，好老板，我罗辉的再生父母，我跟你说俊智，哥出来工作真的那群狗东西妈的都不是人……狗屁不是……”

“监视？什么监视！这话说得，那叫看着，看着懂不，不看着一会儿学姐，一会儿学弟，还有那个……哦……校草！”

罗辉两手一拍，“欧阳焕那逼打你主意打了好久，多亏了我，我跟他说你恐同哈哈哈……”

严俊智不确定地问道，“学长……喜欢我？”

“不然呢，那逼天天围着你转，也就你个笨蛋没发现，戚潭渊……啊老板差点要把人给弄死……人都找好了，我劝了好久呢，我跟他说闹出人命可是要坐牢的，死活不听，最后搬出来你才作罢……”

严俊智想起来了，有段时间他不管走哪都能偶遇到欧阳焕，教室、食堂、校外，还有宿舍，欧阳焕和他们不是一栋楼的，他当时没多想，以为对方是来找朋友的，对方也确实是那么告诉他的，说是来找朋友顺便过来看看他。若是下课遇到就拽他一块去食堂，超市遇到就笑着要帮他结账，晚上拉他去操场跑步。

同样是那段时间，同学之间疯传是不是有人得罪戚潭渊了，戚潭渊整天一副生人勿近谁胆敢近一步就弄死谁的可怕模样，可是他瞧着分明和之前没啥区别，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就是有一点点凶，好像被惹生气了的小猫，随时挠你一爪子。

戚潭渊时常坐最后一排，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严俊智每天上课就从后门进来，从后门出去，经过最后一排余光偷偷瞄人。

欧阳焕偶遇严俊智，严俊智偶遇戚潭渊。戚潭渊的路线多是从室友罗辉口中得知的，还有好多次，是被偶遇。他在食堂前脚买了饭后脚戚潭渊就端着碗坐到离他不远的地方；他和罗辉去图书馆自习，罗辉学了两天不来了，第三天，他身旁的空位坐了戚潭渊；大学四年的校选课，有好几门都是和戚潭渊一样的；每天，无论是校内还是校外，他都能见到戚潭渊。

那时候，严俊智要激动死，在心里无数次感谢老天爷，无数次心怦怦跳，他好幸运，他怎么能那么幸运。

原来，一切不是巧合啊。

可他，的确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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