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没钱了。我这两天跟你小姨借了一百块钱，没那么多钱修房子。”

“钱呢？”

“你大学毕业快两个月了，我想让你有份稳定的工作，就去了县城，找了一个亲戚，给他5000块钱。现在等消息。”

“妈，我工作的事情不用你担心。我已经找好工作了，明天就回去上班。”

“你总是在外面漂流着也不是好事，你这个年龄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龄，容易被坏人惦记。你要是哪一步没走对，一失足成千古恨。你长得好看，又柔弱，容易被人欺负。你一个人在外面上班，我不放心。等你有了稳定的工作，就给你找个好婆家，以后日子就好过多了。”

“树挪死，人挪活。我要是不从咱们这个山村走出去，一辈子就只能做个农村人了。你抓紧时间去城里找那个亲戚，把钱要回来。我估计着那事情办不成，别套不着狼，还丢了孩子。”

“呸呸，快对地下呸两下，那不是孩子，是钱。你是我的命，拿钱都不换。我怎么会把你弄丢呢？”

“妈，我只是打个比方。”

“打比方也不行。你要是说‘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更合适些。呸呸，我这臭嘴，我宁愿那个亲戚把钱花掉。把钱花掉了，说明找到人帮忙了，你的工作就能安排好了。”

“妈，你必须把钱拿回来。那些钱是你和我爸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万一被那个亲戚拿去胡吃海喝了，不办事情，怎么办？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我很小的时候，不是有人告诉你以后会享我的福么？”

“我们不能把人心想得那么坏，万一事情办成了呢？到时候妈就跟你去县城享福，吃香的，喝辣的，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个亲戚叫啥名字，住在什么地方？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去把钱要回来。”

“你这次回来啥也没带，妈带你去县城买几件新衣服。我们顺便去那个亲戚家问问情况。”我妈见我爸来了，立即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你们娘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悄悄话。有啥不能让我知道的，需要背着我？”我爸端了一盆丝瓜炒鸡蛋，走了进来。

“我们娘俩当然有很多悄悄话要说。我的小棉袄回来了，正准备找你算账，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我大呼小叫、和我打架？”我妈的心情变得好多了，对我爸说话的语调变得欢快起来。

我妈和我爸就像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因为莫名奇妙的原因吵架、打架。不管吵得多厉害、打得多狠，我妈依旧洗衣做饭。他们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在一起吃饭、聊天、去田里割草、收割装庄稼。

我曾经问我妈：“你们整天吵吵闹闹的，还打架，为什么不离婚？”

“都这样。不打不闹不是过日子的人。打是亲，骂是爱嘛。你想想看你爸有没有骂过别人、打过别人？他对外人说话很客气。周围的邻居都说你爸是老实人，我总是欺负他。”

“‘大家都这样’一定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吗？你看看周围的邻居，有哪家女人像你这么大年纪依然漂漂亮亮的？你去县城的时候没有看见城里的女人啥样？城里的女人根本看不出年龄。有的五十多岁的女人看起来比你至少小二十岁。她们的身材保持得好，穿的衣服也好看。妈，你再看看你自己，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像是六十岁的人。我要是在家里过一辈子，老了就是你这个样子。妈，你愿意看到我也像你一样吗？”我的声音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说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你妈？你哄哄你妈开心，不行吗？”我爸替我妈打抱不平。

我妈笑得把一口饭喷到我爸身上：“对对对，你们哄我开心，让我好好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