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也是他在帮忙遮掩姬天行的行踪。
姬天行目眺远方,心中推演着以蜉蝣界如今的大道倾轧,整座界域还能勉强维持多久才会导致大道崩殂。
突然发生这样的叛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天庭与佛教翻脸了。”
姬天行低语喃喃道,
“我高估了天庭对佛教的掌控,佛教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哪怕是那位天帝也没法直接剥夺季惊秋的佛主之位,只能通过此法来削弱,让其接受万灵反噬吗?”
“你算错的何止一点!”天穹道人突然冷哼一声,目含讥讽道,“眼下的情况来看,那位世尊俨然已经反水,正在被天庭镇压,乃至于连累了我等界域!”
姬天行叹了口气,目光幽然:“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能给我们多争取一些时间。”
天穹道人看向他身后的洞天,沉声道:“季临渊与太一的神人之争,还要持续多久?”
“恐怕比我们预料的要久许多。”
姬天行摇头,最后叹道,
“这方天地如今大道受限,万灵走至真圣巅峰就已是极限,要想迈出那一步,必受界海大道倾轧,情况比我们预料的更差。”
天穹道人深呼吸道:
“继续下去,就算季临渊与太一分出胜负,有人跻身超脱,我恐在这之前,天庭那人就已经突破超脱了!”
“届时那位有封神榜加持,季临渊或者太一,又有多少胜算?”
姬天行无言,的确如此,但这已经是他们最好最稳妥的选择。
天穹道人突然提出了一种假设:“如果你我一开始就全力支持那位世尊……”
姬天行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没法全力支持他成道,他不似太一与季临渊,神人两分,道途早立,积累已深。最关键的是,他的选择让他太过‘瞩目’了,早已成为各方的焦点之一!”
天穹道人面露疲惫:
“我蜉蝣界生灵迄今为止,已经死了四成之巨!”
“眼下这场天灾,天庭不允许我等出手救世,如果不是这位世尊在出手相护,我蜉蝣界不知又要伤亡多少生灵。”
“他没有如你所想的那样彻底投效天庭,你看错了他!”
姬天行沉默许久,道:“我没有看错他,他是释天与东煌的弟子,我一直很信任他,我只是不敢去赌最坏的结局。”
天穹道人喃喃道:“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助他一臂之力,至少也能为你身后这两人拖延些时间。”
“我们没有筹码了。”姬天行同样目露疲惫,“这场斗争中,我们本就不是主战力,我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
万年以来,姬天行都在与四魔纠缠,能布局至此,已经是极限。
如果联邦没有四魔围困的危机,如果他能早早步入真圣,踏足界海,如果他能早早得知幽界背后的隐秘和潜藏的大鱼……
他或许能做的更好。
可这世间没有如果,就像他曾经和东煌说的一样,他们只能在每一次的抉择中,争取做到不错。
所以,他不敢赌。
“我们接下来,只能等待?”天穹低声道。
姬天行没有再回答,似乎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季临渊与太一分出胜负。
等佛教和天庭分出胜负。
……
意识到天庭与佛教翻脸的,不仅是姬天行。
各家超脱门庭,同样敏锐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一直有在观测天庭辖境的变故,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天庭下属界域的变化。
一座可能是意外,但一百零七座同时发生天灾,绝不可能是意外!
“去往天庭的那几位没有归来,只怕已经遇害了!”
“那太微也没消息了,只有帝一首次主动联系了我们,希望能尽快与各家门庭联手!并催促我们尽快决定是否启用各家祖器!”
“太微举旗造反,如今不死也被拘禁,那位天帝如今又与佛教翻脸,我们真的需要启用祖器吗?或许可以等等,某种意义上,局势已经好转不少,天庭接下来必然会暂停继续开疆拓土。”
“有道理,太微造反,天庭的人马将暂时陷入群龙无首,扩张必然被扼制!”
各家低声交谈,气氛凝重。
这些年他们被天庭逼得很是难看,天庭屡战屡胜,攻下了一座又一座界域。
而如今天庭与佛教翻脸,众人思忖,以那位世尊的手腕,应当能拖延上不少时间?
数十年后,诸家远在界海深处的援手赶来,局势必然会迎来转机。
文素赶至空冥身侧,低声道:“【天狱宫】询问我们怎么看,是和帝一联手,动用各家底蕴,与天庭鱼死网破,还是静待时机。”
空冥沉默许久,才道:“【天狱宫】是什么态度?”
“他们这次反倒不急了!想坐收渔翁之利!”文素沉声道,“万神殿倒是积极响应,意思是配合那位世尊,进攻天庭。”
“渔翁之利?”空冥苦笑,突然问道,“你说,帝一为何会突然主动联系我们,催促我们尽快决定?”
文素叹道:“我猜到了,但又觉得不可能,如今天地大道受限……”
空冥深吸一口气:“我们这次站在万神殿这边,希望情况没我们所想的这般恶劣。”
文素重重点头,转身离去。
而就在各家门庭还在商议怎么个章程时,前线防线突然告破!
率领天庭诸神进攻者,不是太微,赫然是那位天帝,斗姆元君!
在太微杳无音信后,这位女子天帝竟是亲自披挂上阵,率军开拓疆土,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一时间,界海诸家超脱门庭中,竟是找不出一位能与其抗衡之人!
别说抗衡,能接下这位天帝一招者,都是寥寥无几!
而在这位天帝的开拓下,属于天庭的疆土,开始急速扩张!
……
……
冥土中。
过去统御无尽冥土的地藏,被剥夺了神位和对冥土的掌控权,同时被拘押入了冥土的最下层。
在斗姆的封赏下,冥土被赐予了幽府余党,其中以心尊为首。
这一日,心尊独自一人来到了冥土最下层,目光极其复杂。
过去上百年间,他们亲身目睹、陪同了这尊神祇超度冥土亿万万亡灵,根本不在乎己身道业增补,也未曾如何为难他们,似乎在祂眼中——
万物平等如一。
这位的胸襟、手段,让心尊这样的幽府老人,不禁想起了过去的幽主……
心尊轻声道:“大佛,低头吧,只要低头就能重回过去,积攒功德,你必有得道一日。”
在被天庭打压后,昔日金身大到无穷,仿佛能以一己之力撑起冥土的地藏,金身蒙尘,就只剩下表面蒙着一层淡金琉璃,内里空虚,已然被抽离了所有神力。
可祂却似乎毫不在意,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跌跏趺坐,纵然一切神权都被剥夺,可当祂诵念往生经文时,虚无处落满清净莲,满含死后归宿与超度之意。
面对心尊的劝说,地藏如若未闻道:
“如是我闻,冥土不空,誓不成佛,如若天庭当道,我恐冥土亡灵陡增无穷无尽之数——”
“跟他废话什么?心尊,你敢违背陛下的意志?”
冷漠的呵斥声从心尊后方传来,露面者,赫然是张天成。
心尊默然无声,心中已经不知多少年有过这般复杂。
他们曾经很崇敬幽主的无私与慈悲,因此而追随幽主。
只是不知何时起,他们将幽府与幽海视为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又开始抵触幽主的大公无私。
而现在……
心尊双手合十,大礼参拜轻声道:“我救不得大佛,还请大佛勿要怨我才是。”
“心尊!你在做什么?!”张天成心神化身降临冥土最下一层,怒斥道,“你怎敢行礼于此獠,你这是在给幽府蒙羞!此事若传入陛下耳中,你要让幽府都给你陪葬吗?!”
地藏睁眼,看向面前的心尊,面露微笑,眼眸中倒映出冥土众生的苦痛挣扎。
下一刻,地藏身下腾起了琉璃净火,火光冲霄,焚尽残躯,最后只剩下一颗宛若琉璃般的舍利子,映照生死、往生、超度之意。
张天成的目光落在了这枚舍利子上,刚要伸手摄拿,舍利子却是洞穿虚空而去。
“心尊!”张天成急忙道,“快封锁虚空!”
如今,心尊才是这方冥土的掌控人,只要他出手,这枚舍利子哪怕是真圣巅峰,也难逃冥土!
可心尊没有出手阻拦,只是目送舍利子去往无尽之外,才在身后张天成的怒斥与催促下,忽然问了一个与过去相同的问题:
“天成,当年你说是自己错了后,祖师究竟与你说了什么?”
张天成的话语戛然而止。
“你什么意思?!”张天成突然含怒道,“你知道自己在……”
心尊抬手打断了他,平静道:“你要去与那位天帝检举我吗?”
张天成面部抽搐了一下,这位辈分虽不如他,入门却早他许多,更是他多年来的领路人。
“天成,我只是在想。”心尊轻声道,“我们号称继承了祖师衣钵,可我们真的继承了祖师的遗志吗?”
这番话,让张天成沉默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
张天成豁然转身,大步离去,只丢下一句话语:
“陛下已经答应我,不日就将攻破幽界,释放苦海,助我夺得幽师果位!等我继承幽师果位,谁敢说我们没有继承幽师的衣钵与遗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