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伴相携,走出了大鱼的体内。
此时鱼和尚化身的大鱼,抬了抬眼皮,看了看这两人的表情,从他们那凶狠的目光之中,它便明白了——他的那些过往,都被两人瞧在了眼里。
他还想求情,还想着活下去。
求生的欲望,是欲望之中,最强烈的一种,可他实在开不了口。
他杀方丈,祸害一方,背叛了古佛,当了天穹的狗,拿数十万人炼丹,如此罄竹难书的罪恶,周玄这般人物,又怎么会让他活下去呢?
岂料周玄一开口,便说:“鱼和尚,我与无崖禅师,瞧了你的前世今生,瞧完了便觉得,你不该死在我们手上。”
“还能活?”
鱼和尚的鱼唇猛的翕动了起来,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莫非,他们还是忌惮我是古佛分身,我是二十一禅?”
“我早就讲过,这人世间,人情往来的事情太多了,道义算什么?律法又算什么?还得是关系硬。”
“打狗,有时候,还要看主人呢。”
他的目光,不自禁的附上了一层光彩,
周玄也瞧在了眼里,问鱼和尚:“妖僧,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
我不是不杀你,而是不用我的手杀你,
像你这般欺世的人物,要让这满城的百姓来杀,整个明江府,那些被你骗得团团转的老百姓,得一人一刀,割下你一片肉来吃。”
“我是黄原的人间大佛,百姓,不敢吃我,周玄,你痴心妄想。”
鱼和尚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着嚷了一句。
不光鱼和尚是这么认为的,连陆行舟也如此想法,他凑到了周玄身旁,说道:“大先生,这鱼和尚说得不假,他在黄原府的名声,是极响亮的,若是让百姓来杀他,不但不会杀,说不定还会原谅他。”
“那是因为老百姓还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要是知道了,只恨不得立刻扒他的骨,嚼他的皮,拿他的心肝来下酒。”
周玄如此说道,陆行舟依旧不太看好,他平日里,也知道鱼和尚的作风很是凶恶,但苦于拿不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这个和尚,人很凶,同时做事却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过于严重的痛脚。
“鱼和尚,他恶僧归恶僧,但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要不然,我们还是当场杀他,若是大先生不方便出手,我可以找人来做。”
陆行舟提议道。
“证据,我现在就给你看看证据。”
周玄一招手,喊道:“小脑!”
“在!”
核桃大的主脑,从周玄的秘境里兀自飞出。
它现在是周玄的御用摄影师,就鱼和尚那般“精彩”的往事,他怎么可能没有录?
“给陆先生瞧瞧证据。”
“好嘞。”
小脑当即在摩诃寺的院墙上投影,将鱼和尚赚来的那三炷佛名的点滴细节,尽数投放了出来。
画面一帧帧的走着,那鱼和尚的罪恶,也昭告了惶惶天日。
陆行舟这个土生土长的黄原府人,他此刻看得目眦尽裂。
“鱼和尚,你对黄原,‘造福’不浅啊,我现在都恨不得斩死你。”
云子良则拍了拍周玄,瞧向无崖禅,邀功似的说道:“你瞧瞧,咱崖子那是光明磊落,嗜好读书,为人端正,
你再瞧瞧这鱼和尚,啧啧,坏透啦,天底下的坏水,都装在他的肚子里,
都是二十一禅,做人的差距这么大,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周玄问道。
“那是因为我这当师祖的,一身正气……”
“天天去麻将馆赌博的一身正气?”周玄问道。
“……”云子良。
“我那是杀家麻雀,小打小闹的小麻将。”
云子良接着便是一顿“小赌怡情”、”人生就是个赌局”、“合理娱乐,打牌益智”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
周玄听多了头疼,拍了拍云子良的肩膀,说道:“正气爷,你要是真有正气,就办点正事。”
“什么事?”
云子良问道。
周玄指了指那框架极稳的摩诃寺,说道:“这座寺里,藏了太多的罪恶,给它推了。”
“这么大的塔,你让我推?要累死我?”云子良戳着自己的鼻尖,说。
“你推不推?你不推,我就让画家放火,他火烧得更快。”
周玄又说:“这光辉的事情,你可不能让老画抢了先吧?”
听到“抢”这个字眼,李长逊那奇怪的求胜欲又来了,他当即拍着胸脯,说道:“师祖不推,我来推,我们寻龙山祖,行侠仗义,从来不落人后。”
他说着,便起了狂风,去刮那座参天巨塔。
在推塔的过程中,他还遥望了一眼陆行舟。
陆行舟很是赞同周玄的方式,说道:“除恶务尽,大先生做了头,我们就要做尾,把塔推掉,让那些肮脏的丑陋事情,都搬到太阳底下来晒一晒,
黄原府,往后要换个活法,不能成天活在妖僧编织的「西方极乐天」的美梦之中了。”
陆行舟说到此处,当即控水,控制着山下的牧笛河水,冲了上来,也去推塔。
“我要让那些稳固的地基,都化做泥浆。”
云子良也发力了,将塔下的基土化得软了一些,画家则默默的给塔烧了一把火——
在众人齐心推塔的时候,鱼和尚幡然醒悟了,他吼道:“周玄,你要让老百姓审判我!你是要坏我的佛名,那是我一千年来的努力,
这座塔也是,不能推……它是附近四府之中,最高最大的佛塔,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尊严,它还是黄原府的象征……呜呜呜!”
鱼和尚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他像一个被抄家的吝啬财主,眼睁睁看着官府的差人,将自己的宝贝,一件一件的搬走,
而他只能当一个“无能的丈夫”,默默的看着,心里千刀万剐,最后所有的悲戚,皆化作了眼泪,大哭一场。
“哭?你现在要抓紧时间笑哦,等到明天,你被悬挂起来,受老百姓的唾弃,再被他们分肉而食的时候,我怕你那会儿就不爱笑了。”
周玄笑吟吟的说着,但说归说,他还是像看一场精彩的电影似的,津津有味的围观着鱼和尚的哭泣。
“这鱼掉的泪珠子,竟然也是金色的。”
他瞧这那些眼泪珠子,自言自语着,众人忙着推塔,气氛十分和谐,
但就在这个时候,
一阵十分不和谐的喊声,在虚空之中传了出来。
“道爷我成了!”
“参同契大成,我与天同寿,与地齐龄,我是天地的一部分!”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
除了周玄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四处找寻,看看是那个傻子今天没吃药,跑这里说这样的狂话。
而周玄则想起来了——白鹿方士那位炼丹老达人,还嵌在「灵境」的墙里呢。
他当即就朝着一个方向,喊了过去:“白鹿方士,丫要是镶在墙里没死,就赶紧滚出来,少发点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