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呀一响，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从里面探出来，接着钻出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生得高挑壮实，五官俊朗深刻，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夏季高中校服，正小心翼翼地合上自己的房间门。

此时早已入夜。

就在少年身后，寂静的老房子里忽然响起男人沉闷的声音：“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少年惊了一下，转过身来，神情有些僵硬：“……爸。”

“林齐贺，”说话的这男人竟是林缙，“你第一志愿居然填了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林齐贺见事情漏了馅儿，先是震惊得睁大了眼睛，但却一点儿也没有害怕的样子：“我喜欢。”

“你别的事情不听大人的也就算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自己做主！”

“我怎么不能！”林齐贺也喊了出来，情绪甚至比林缙更加激动，“自从干爸走了以后，你就跟没了魂儿似的，这么些年了，你管过我吗！既然不管我你现在凭什么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

“你越来越放肆了你！”林缙气得红了眼，指着他的鼻子，“昨天你顾老师来家里跟我说了情况，我才知道你志愿居然填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马上给我改了听见没有！”

“我不改！”少年有着与林缙极为相似的面孔，也有着年少时一样的倔气，“顾老师你也见过了，那好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去临城念大学——因为顾老师准备去那儿了，我要和他一起去！”

“你——！”林缙突然皱眉，“你和顾……”

少年努力收起激动的情绪，鼻尖都是红的：“爸，我爱他，我想一辈子保护他，我……你就让我去吧。要是觉得恶心，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后来，直到林齐贺拿了钥匙夺门而出，林缙都还愣在原地。过了很久，他才一步步机械一般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的时候，眼眶无声地红了。

他慢慢平躺到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白色的屋顶，左手习惯性地往旁边一动，摸到了棉絮下面的床板，从那儿拿出一张藏了许多年的旧照片。

照片上，不行，要写不下去了，眼泪一直流妈呀……

继续！

照片上，穿着一件灰色外套的徐陌侧着脸趴在图书馆的书桌上浅眠，阳光从窗外翠绿枝桠间倾洒到他的身上，恬静，柔和。

林缙不禁伸手轻轻抚上照片上的他，目光里满是眷恋。

这是一张他保存了十多年的旧照片，就压在床板上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照片里的人，总在他的美梦中出现。

林齐贺的话点醒了他——自从徐陌走了以后，他就跟没了魂儿似的。

为什么？

也许，原因就是林齐贺在他面前承认的那个字眼——爱。

他爱徐陌。

“小陌……”

静悄悄的房间里，林缙颤抖着嗓子轻轻唤出这两个字，又哭又笑。

隔天早上，当林齐贺悄悄早起、在八点之前已经拉着行李箱等在高铁站的时候，他的手机里忽然收到了林缙发来的信息。

他点开来看，脸上严肃的表情慢慢松动。

屏幕很亮，他清楚地看见上面显示的信息：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别像我一样抛下他了。”

当年，林缙收到徐陌出车祸的消息而赶去那边医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没想到在寒风凛冽之中、他在江边的回避与抗拒，竟是在徐陌面前摆出的最后的态度，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在那之后他拒绝了和王萍一起生活？为什么戒掉多年的烟又开始夹在指间？藏着这张照片浑浑噩噩过了十多年，他早已不怕认清一些现实了……

他喜欢徐陌。

也许是在洒满阳光的篮球场上的四目相对；也许是在那个冬夜的公园里，他说“带他回家”；是做任何事别人都换不来的默契，是拌嘴后彼此沉默下的相视而笑。

爱意随风而起，徐陌是他这辈子的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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