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梦貘

局势反转太快，以至于在场人都愣了片刻。

王将的笑容在面具上冻结，不可置信的样子充斥着的眼瞳，而参孙眼睛的犹豫也还没有消散，随即，就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狂喜。

紧接着，两个人都意识到了什么，神情耸动。

“王”参孙嘴唇微动。

“纯血种！”王将咬着牙。

现在，让我们把时间退回到梦獏刚刚生效的那一刻。

食梦的妖精在夜空中尖啸，现实世界渐渐远去，死侍婴儿的尖泣声，王将恶心至极的笑声，这些都被阻隔在路明非的耳膜之外。

视线中的世界被盖上幕布，路明非的意识被无形的力量拖入黑暗之中，即便挣扎也无法挣脱。

不知过去了多久，黑暗的最深处，忽然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雨声。

路明非猛地睁开眼睛，雨滴从太空落下，打在他的面颊上，他正躺在地上，一身衣衫都被积水浸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消瘦的身形。

消瘦？

路明非看见积水中的倒影，一时间愣住，他本不应该这么消瘦的，回归以来之后，他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得很好，肌肉增加了不少，否则也不至于能带着死侍群狂奔。

但水中路明非的身影这么消瘦，这么单薄，仿佛他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变回了自己最无力的模样。

钢铁浇筑的墙壁封住了四周，金属光滑的表面上泛着冰光，深红色的水在井中流淌，这是一口巨型的储水井。

红井。

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忽的刺破了封印，从路明非的记忆深处钻了出来，如果有什么地方能称之为他的噩梦，红井一定会排在第一位。

如今，风间琉璃的梦獏让他又回到了这里。

路明非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发现自己身上的沙漠之鹰、妒忌、以及小太刀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他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衣角甚至还在滴水，狼狈得仿佛是十二点之后被打回原形的辛德瑞拉。

此刻，路明非不再是那个可以挑战死侍群和王将的超级混血种，他失去了自己的爪牙，赤手空拳地站在自己最恐怖、最无法忘却的噩梦之中。

耳边是积水流淌的声音。

路明非沉默地盯着前方的黑暗，一点点向着里面走去，他已经进入梦獏之中，就没有逃脱的可能了，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噩梦，这一切都藏在他的心里。

路明非已经意识到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但这一次，他不该，不能，也不会逃避。

白色的茧丝出现在了井中，地面上、通道上和水里都是雪一样的茧丝，密密麻麻的铺陈在通道里，路明非要往里走，就不可避免地会踩到它们。

嗞~嗞~

茧丝和路明非的鞋面相接触，发出了腐蚀的声音，这些茧丝好像活了过来，拼命地往路明非的身体里钻。

好在这些茧丝算不得强横，路明非不用费太多力气的挣脱。

这些茧丝的危险并不在于它本身，真正的危险自于，这些茧丝的出现，代表着路明非已经进入了这一场梦境最核心的地域。

“你来晚了！”

白色的巨龙悬浮在半空之中，对着路明非咆哮，巨龙的吼声震耳欲聋，单从外表来看，眼前的巨龙具有最完美的体态，白色的膜翼在它的背后舒展到了极致，细密的鳞片覆盖全身，光华流转，拥有着天使与恶魔般的美感。

巨龙每一次振翼和咆哮，都会激起狂风般的气流，路明非站在它的面前就像是站在了龙卷风的风眼之中，身体几乎都要被吹飞。

它是赫尔佐格，是白王，更是路明非无法忘记的噩梦。

“你来晚了！”赫尔佐尔的声音又一次在红井中炸响，明明它拥有着皇帝般威严的身躯，但说话的腔调却极其的怪异，拖着长长的尾音，让这个声音像是小丑般的滑稽，却又带着无尽的嘲讽。

“你的女孩已经死了！”

赫尔佐格从天空上降落，当他的双足落在红井的之中时，地面都在不断震动，红井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已经堪称宏伟，对于巨龙那庞大是身躯而言却仍然有些拥挤，赫尔佐格随便的几个动作几乎都要把这建筑冲击得摇摇欲坠。

一具干枯的躯体摆放在手术台上，她就像是那种脱水腐朽了的树枝，却依稀能看出女孩子的身形，尘埃扑扑地落在她湿透的塔夫塔白裙，暗红色长发无力的垂落在污水之中。

“绘梨衣”路明非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重新看见这一幕时，他心还是像是被针刺了般的疼痛，这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悲剧。

就在这时，赫尔佐格的声音似乎又大了些，也更加的充满了力量。

“如果你不犹豫、如果你早一点下定决心，你的女孩就不会死。”

“是你杀死了她！”

赫尔佐格对着路明非咆哮，语言似乎能穿过一些障碍，直击路明非的脑海，如风暴般在路明非的大脑中肆虐。

巨大的痛楚在路明非的大脑中炸开，就像是有人拿着烙铁在灼烧着他的灵魂，每一个神经细胞都在痛苦的颤抖，这是来自赫尔佐格的灵魂攻击，它本就是精神领域的皇帝。

即便是知道这只是幻境，赫尔佐格的声音还是疯狂地灌注进了路明非的大脑。

浠沥沥的雨滴不断落下，一直盘绕在路明非心头的那个幽灵又一次爬了出来，声生尖笑，就仿佛曾经红井的那一幕又回来了。

“我已经得到了白王的力量！你的女孩已经死了，你什么都改变不了！”赫尔佐格更加得意的咆哮。

巨大的声浪在储水井的表面都泛起了涟漪，尘埃扑扑簌簌的落下，似乎连红井本身都要因为它声音而崩裂。

这就是梦獏险恶的地方，这个幻景由风间琉璃构建，但是运行它的力量却很大一部份来自于路明非身生。

即便是路明非知道这是一个幻境，但他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心伴随着这个幻境产生波动。就像是普通人都知道电影都是假的，却也仍旧会跟着电影里的人物产生喜怒与哀伤。

情感是人类的本能，除非死亡斩断，否则永不消散。

更何况这个幻境还是路明非内心深处最刻骨铭心、最后悔的悲剧。

路明非这个幻境中每一次心痛，每一次犹豫都会化为它的力量，这就是很难有人能脱离梦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