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许再度恢复意识，当先传入脑海的，是一阵并不熟悉的鸟叫虫鸣声。

这样的声音在城市里几乎是听不到的，以至于她听到这个声音，大脑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

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

那样熟悉又陌生，温柔到极点，却也让人痛苦到极点的。

一瞬间，就将棠许从一片迷离之中拉回了现实世界。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间陈设简约的房间，空气中是完全陌生的气息，拉开的窗帘能看到窗外的绿色树荫，耳畔的鸟叫虫鸣声似乎也因为那片绿色而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棠许怔怔地盯着那扇窗看了几秒钟，才终于一点点收回视线，看向了坐在床边的男人。

即便昨天晚上才见过，此时此刻的燕时予对于棠许而言，依旧是陌生的。

他们有太久太久的时间没有这样静静地面对面过了。

棠许明明清晰地记得他的样子，可是这样近距离地看，却又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眉、眼、口、鼻……竟全都这样陌生。

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面对着棠许这样陌生的打量，燕时予却像是浑然未觉，依旧轻轻抚着她的头，低下头来，声音虽然依旧低沉喑哑，语调却柔和，“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棠许没有回答。

她避开他的手，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又用手心按住双眼，许久不动。

燕时予的手僵在半空，明明往前一探就能再度抚摸到她，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动，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许久，终究是一点点地收回了手。

很久之后，棠许才像是整理好自己的身体和思绪一般，重新抬起头来。

“孟连城呢？”她问。

燕时予视线一刻也不曾从她脸上移开，闻言，也只是平淡回答道：“在他自己应得的结局里。”

棠许目光隐隐一颤，一时之间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她明明那样恨孟连城，巴不得孟连城死，可是不该是这样……

事情不该是这样发展！

棠许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就要朝门口走去，却被燕时予一伸手就拦了下来。

她身体实在是虚弱到了极点，却还是跟燕时予对抗了好一会儿，明知自己越不过他，却还是固执地紧抓着他的衣袖，不肯倒下，也不肯后退。

“你以为孟连城是什么无名无姓的流浪汉吗？”棠许仰着头，激动到眼眶都微微泛红，“你以为他出了事，会没有人理，没有人管吗？跟他接触的人是我，他最后见到的人也是我，你以为这件事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就盖过去吗？我明明已经计算好了所有，这件事可以就此了结，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打乱我的计划？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替我做这种事？凭什么要这样干涉我的人生——”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而从头到尾，燕时予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一直到她终于再也发不出声音，他才伸出手来，重重将她拥进了怀中。

“那些事，你通通不用管，也不用担心。”燕时予说，“没有人会查到你身上，也没有任何人会影响到你，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所有的后果也都由我来承担。”

听到他语气平缓地说完这些话，棠许只觉得头又一次痛了起来。

不是的……没这么简单的……

她做了那么久的预设，才终于找出一个近乎完美的方案……

可是为什么，他可以将这样的话说得这样云淡风轻？

棠许想不明白。

她只知道事情不该这样发展。

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该做的事，该承受的结果，都是她自己的事。

而他这样横插一脚，所有的事都变了，完完全全地变了……

这不是现在的她能够面对的局面。

为了昨天晚上，她已经耗尽自己所有的能量，只等一个解脱，便是对整件事情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