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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20 朝闻道

隔着凑热闹的丛丛人群,眼睛很尖的玉珠还是一眼看到昨日见过的二人。她冲个子比较高的杨子希甜美一笑,显露出嘴角可爱的梨涡,随后视线平视前方庆典游行队伍的目的地,一处临时搭建的红色舞台。

杨子希微微颔首,算是应过,跟随涌动的人群,一同来到舞台前。此时玉珠已经被壮汉接到了舞台上,她身上白色的庆典服饰留有一道长长的拖尾,走动时在铺设着红色地毯上滑动着。距离近了,才发现女孩还上了些淡妆,配上她平和肃穆的面容,流露出一种神女的独特味道。

等玉珠在舞台中央站定,一群奇特服饰的舞者从后台走到玉珠身旁。他们戴着黑色的面具,男性光着上身,胸膛前和那名壮汉一样画着黑色的墨水图案,女子则是以白色底黑色涂鸦的长裙替代。

舞者们众星捧月似的将玉珠围拢。被围在最中间的玉珠一动不动,直到舞台边的第一声鼓声响起,她缓缓向前迈出一大步,身后的裙袂轻盈地飞扬起来。乐曲的节奏渐渐随着时间加快着,台上的舞者舞动的动作也变得急促。

站在台下的杨子希能够清晰地看到玉珠的脸颊变得红润,鼻尖上都挂了几滴汗珠。汗水在跳动时飞速跌落在地,但女孩仍然认真地跳着庆典之舞,犹如雀尾的白裙袂时而摆动着。一旁的鲍多多代入了围观群众的状态,一会儿蹦起来给玉珠鼓掌打气。

不像唯恐天下不乱的鲍多多老铁,杨子希没什么闲暇心情去欣赏玉珠的舞姿,看似目光放在庆典的红色舞台上,实际上他在不断尝试运转灵力。在女孩脚趾向前的第一下,周围这片天地立刻有了呼应一般的微弱变化。

只是这变化实在太过细微,若非对自己有信心,杨子希都要以为方才那只是一种错觉。庆典之舞越发继续着,这天地的变化愈发明显,甚至有种随时要冲破限制灵力桎梏的汹涌之感。

最后一声鼓点落下,台下的看客纷纷鼓掌欢呼,玉珠也完成最后一个大跳。墨黑的发丝遮挡住她的面容,雪白的裙袂拖尾放射状地展开,柔软的肢体像是云朵一样,摆出一个轻盈至极的收尾姿态。

灵力恢复了。“你也感觉到了?”杨子希和鲍多多对视一眼,同时说道。鲍多多眼神中颇为惊喜,男人则是略微皱眉,他看向舞台中央一舞结束后一动不动的白衣玉珠,手掌抚在腰间储物袋上。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仙界中?”白衣玉珠抬起了头,寒声道。虽然还是同样的一张脸蛋,此时她的气质和之前完全不同,双眸之间煞气肆虐,脑后的墨色发丝无风自动,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不等二人回复,白衣玉珠黛眉一扬,杀机已是铺天盖地。随手一握,她手中出现一柄剑柄带有飞鸟印记的雪白长剑,长剑剑身微震,响起一道清脆剑鸣,如瀑的剑气直冲二人所在之地,速度有如闪电。

眼看剑气临近身前,杨子希一拍缠绕在腰间的银白锁链,银色长链首尾衔接,组成了一个圆形防护圈。谁知面临另一道剑气攻击的鲍多多却是带着大黄狗瞬移到他的身后,同时一道身着殷红长裙的女子倩影化身而出,抵挡在了二人之前。

杨子希没想到这家伙无耻地躲自己后面,当下也是情况紧急,不容他再躲闪开。两道剑光先后到来,和银色锁链与红裙女子撞上,爆发出一团极为刺目的白色光芒,产生巨大的嗡鸣轰响。

位于爆炸中心的杨子希身形疾退,止住后退的步伐后,他轻咳一声,面色发白,抬手擦了擦嘴角边缓缓流淌而出的鲜血。他瞥了眼身后的鲍多多,冷声道:“如果仅是如此,不必再跟着我。”言毕,也是没有回头看,而是唤出一柄碧色灵剑冲了上前。

脸皮有如城墙的鲍多多哪里不知道男子埋汰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连声解释道刚刚只是被吓到了,这下才要动真格的了。心下却是和狗哥暗中交流起来:狗哥,这迷失者的攻击似乎并没有传说的那般可怖,莫非遇到的不是所谓的迷失者?

大黄狗鄙视地汪了一声,告他:你先别管是不是迷失者,去帮那大叔,免得他打着打着挂了,在这钟灵幻界就你一个还找个屁。小红一招就被秒了,你还在这乐呵。

鲍多多微微颔首,冲杨子希大喊一句:“厉大哥,我来帮你了!”

杨子希对青年这番声势大雨点小的举动也是整的免疫,一言不发继续对着身前的白衣玉珠发起攻击。此女除去那柄白色飞剑外,还召唤出一只特殊的鸟类仙兽,红冠白羽,尖喙长足,嘶鸣之时会产生一阵类似眩晕的神识攻击。

一人同时对抗这一女一兽,还是有些容易疏落,杨子希不得已唤出小花仙小萱儿。小萱儿的出现,令白衣玉珠眼神微震,落在男子身上的攻击愈发凌厉起来。杨子希察觉到对面的改变,心下微微一动。

鲍多多也是看见此前渴求的小家伙,又出现在面前,嘴皮子上下一磕,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看杨子希这番有些匆匆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又把俏皮话收了回去,手执一支散发灿烂光芒的金笔,伴随笔尖起落,道道金色符文时而飞出。

杨子希主攻,小萱儿和鲍多多的辅助也助力不小,被动防御的白衣玉珠很快分身乏力。刀光剑影交锋之时,倏忽一道碧色剑光飞过,那身拖着白色裙尾的长裙从下摆处断裂开,显得女子十分狼狈。

鲜血与疼痛感一并到来,白衣玉珠面上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她抬手轻轻抚过腿上的伤口,感知到这种无比真实的痛觉居然发生在已经成仙的自己的法身上。竟然受伤了,莫非是自己错了?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人?!

这种疑惑令白衣玉珠狂啸了起来,伴随着的是整个世界的坍缩。只见原本黄昏过后蓝与黑交织的天幕彻底黯淡下去,地面向着最中心的黑洞沉降,其上原本存在的人与物彻底消失,远处大地再无尽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鲍多多低头看了看脚下,是一片空茫的虚无,身旁的大黄狗又抛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下相信刚刚我说的了,迷失者是这样的。

世界的变化结束后,白衣玉珠停了下来,像是一具尸体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年轻女子的眼珠失去了光泽,变得了无生机,但杨子希的面色却是陡变。在他的神识感应之中,此女并非是死去了,而是以另一种姿态复活。

“朝闻道……夕死可以……”

“朝闻道……夕死可以……”

“朝闻道……夕死可以……”

不知何时,周围出现了颂声,重复念着同样一句话。鲍多多发觉后心念一动,主动关闭了五感,却是和杨子希一样面色大变。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达识海,有如要在听者道心上铭刻一般。

在这魔咒的颂声之中,满面空白的鲍多多首先放下了抵抗,他表情慢慢变得和白衣玉珠的一模一样,眼神的灵动全然散去,身体不受控制,眼看就要飘向女子所在的方向。急得大黄狗在他身后连声嘶吼,拖着拽着要让他回来。尽管它拉住了衣服的一角,却无法阻止青年在颂声之下的逐步沦陷。

这是迷失者,会让所有接触到的人都变为同类!请你快点解救他!大黄狗只好冲一旁的杨子希求助。

杨子希眉头微皱,他体内的元神有四方无尘连心链的保护,在对抗颂声的传染上要比鲍多多的表现好得多,但只是堪堪不受控制,如果距离这所谓“迷失者”的白衣玉珠近了之后,也不能保证是否还有效。

“不,出口就在那小姐姐身旁!”在男人身旁飞舞的小萱儿却指着白衣女子认真地说。这说法骇得大黄狗都忘了拖住鲍多多,青年又向着白衣玉珠的方向更近了一点。大黄狗意识过来,不得不虚空之中四肢狂划,再次拖住他向前的身体。

萱儿,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好像感觉我也来过这里……

听了杨子希的问题,小萱儿的脸蛋上流露出一丝脆弱至极的迷茫。对她而言,曾经的记忆像是一本被撕碎的书,只有些许零碎的纸片存在着,每次想起都觉得很受伤,和大叔在一起的时刻才是她最不想忘记的。

杨子希收回了探查周围世界的神识,仍然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心下暗叹一声,也是做出了最终决定,当即带着小萱儿向着前面鲍多多和大黄狗的方向飞去。他一把揽住鲍多多的腰,小萱儿落在了大黄狗背上,冲向白衣女子的身前。

他们距离白衣玉珠是如此之近,都能够感觉到女子平静的呼吸,胸膛中持续的跳动,她的生命特征仍存在,只是人再也醒不过来了。魔鬼一样的颂声仍然持续着:“朝闻道……夕死可以……”

离开的时候,杨子希想到初见时,女孩儿羞涩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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