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背着药篓从外面回来,里面装着给星辰剑宗弟子带的草药。“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王姑娘说,让把那坛新酿的桃蜜带上,给普惠堂的师弟们尝尝。”
王小虎正在给马车上油,听到这话回头道:“再把念安的《百草图谱》带上,让他在星辰剑宗认认那里的草药,比在这里看书强。”
李念安立刻跑去翻自己的小包袱,把阿影手绘的图谱小心翼翼地裹好,又塞进几块麦芽——那是他偷偷藏的,说要分给星辰剑宗的小师弟们。
出发那日,天刚蒙蒙亮,李狗蛋就拄着拐杖来送行。他的背更驼了,走路也有些盘跚,却坚持要看着马车出镇。“到了那边给我捎个信,”他拉着王小虎的手,眼眶有些发红,“告诉普惠堂的孩子们,我老李还硬朗着呢,等秋收了就去看他们。”
王小虎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吧,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马车驶出青石镇时,晨雾还未散尽。望舒躺在苏轻晚怀里,好奇地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小嘴里发出“咿呀”的声响。李念安扒着车窗,数着路边的野,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影喊道:“是星辰剑宗的方向!望归草没骗我们!”
阿影笑着点头:“它可比你靠谱多了,从不会数错方向。”
山路蜿蜒,马车走得不快。苏轻晚抱着望舒,给她讲星辰剑宗的故事:说那里的银杏叶落时像下金雨,说剑冢上的神剑会在月光下唱歌,说普惠堂的药圃里,凝魂能开成紫色的海。望舒似懂非懂地眨着眼睛,小手却抓住了苏轻晚的衣襟,像是怕错过什么。
走了约莫三日,终于远远望见了星辰剑宗的山门。青灰色的石阶在阳光下泛着光,山门口的老槐树抽出了新绿,几个穿着灰布衫的弟子正在清扫落叶,见到马车立刻迎了上来。
“小虎师叔!苏师叔!”为首的弟子眼生得很,约莫十五六岁,见到王小虎却激动得满脸通红,“师父常说你们的故事,说当年是您守住了山门!”
王小虎笑着跳下车,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大家一起守的。”
进了山门,普惠堂的弟子们都涌了出来。有几个是当年王小虎看着长大的,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管事,见到他们回来,眼圈都红了。“师叔,你们可算回来了!”一个圆脸的弟子擦着眼泪,“药圃里的凝魂去年开得不好,我们都盼着您回来指点指点。”
苏轻晚抱着望舒,看着熟悉的药圃,眼眶也有些发热。药圃里的凝魂确实长得稀疏,叶片也有些发黄,显然是少了精心照料。“别急,”她笑着说,“我们这次多住些日子,把它们好好调理调理。”
李念安早就跟着小弟子们跑没影了,说是要去看剑冢。王小虎和阿影跟在后面,远远望见那座青灰色的石冢,镇魔剑依旧插在中央,七道虚影在阳光下流转,比记忆中更柔和了些。
“小虎哥,你看。”阿影指着剑冢旁的空地,那里竟长出了几株望归草,叶片朝着青石镇的方向,“是我们带的种子掉在这里了吧?”
王小虎点头,忽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些草木比人更执着,只要落了根,就会朝着牵挂的方向生长,年复一年,从不改变。
傍晚时分,普惠堂摆了满满一桌菜。弟子们抢着给王小虎和苏轻晚夹菜,说这些年听了太多他们的故事,如今总算见到真人了。李念安被几个小弟子围着,讲归心堂的趣事,说望舒妹妹多可爱,说阿影哥的药圃种得有多好。
望舒被苏轻晚抱在怀里,谁逗都笑,小脚丫蹬着苏轻晚的衣襟,露出脚踝上戴着的银铃,是王姑娘特意给她打的,说是能辟邪。
“对了,”一个年长的弟子忽然想起一事,“前几日极北雪山的老者派人送来封信,说寒魇彻底消散了,封灵玉的光芒能照到雪山外围,那里长出了新的草木,连冰族的后人都回去居住了。”
王小虎心里暖暖的。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封印,如今已化作雪山下的新生,就像所有艰难的过往,最终都会滋养出温暖的现在。
在星辰剑宗住了月余,药圃里的凝魂渐渐恢复了生机。苏轻晚教弟子们配了新的肥料,阿影则带着他们辨认草药,李念安每天都去剑冢旁看望归草,说要等它们长到十片叶子,就知道该回青石镇了。
离别的前一天,王小虎独自来到剑冢。镇魔剑的七道虚影在他眼前流转,他仿佛看到了极北的冰,看到了东海的浪,看到了黑沙城的影,看到了无数张熟悉的脸——李狗蛋的笑,阿影的腼腆,苏轻晚的温柔,还有孩子们的闹。
“我们要走了。”他轻声说,像在跟老友告别,“以后会常回来看看的。”
镇魔剑轻轻嗡鸣,似在应和。
返程的马车上,李念安趴在车窗上,恋恋不舍地望着越来越远的星辰剑宗。望舒睡着了,小脸上带着笑,像是梦到了剑冢上的阳光。
“还会回来的,”苏轻晚摸着望舒的头,轻声道,“等凝魂开的时候,等望归草再长新叶的时候。”
王小虎点头,赶着马车在山道上缓缓前行。春风拂过,带来了凝魂的淡香,也带来了青石镇的牵挂。他知道,这故事还会继续下去——会有更多的望归草在星辰剑宗扎根,会有更多的凝魂籽撒向青石镇,会有更多的孩子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然后带着新的故事,走向更远的地方。
而他和苏轻晚,会守着归心堂和普惠堂,守着那些交织的牵挂,看着望舒和念安慢慢长大,看着新的生命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把这平凡的日子,续写成长长的、暖暖的诗。
就像这山间的路,蜿蜒曲折,却始终向前,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连接着牵挂与归宿,连接着那些永远也写不完的、关于爱与守护的篇章。
开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却吹得归心堂药圃里的望归草舒展了最后一片新叶。
李念安举着小树枝,一笔一划地数着叶片:“一、二、三……十!正好十片!”他兴奋地蹦起来,手里的树枝都甩飞了,“小虎耶耶!苏奶奶!我们可以去星辰剑宗了!”
苏轻晚正给襁褓里的望舒换尿布,闻言笑着点头:“等把望舒的小衣裳收拾好,我们就动身。”望舒已经半岁了,眉眼长开了些,眼睛像极了阿影,安静时总爱盯着人看,仿佛能看懂心事。
望舒第一次清晰喊出“爹爹”时,归心堂的望归草正抽出那年的第三茬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