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歌声,会像“续春图”里的一样,一年年开,一年年长,把这未完的故事,轻轻唱给每一个愿意倾听的人。
就像此刻,车窗外的望归草在风中轻轻摆动,叶片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却在根下紧紧相连,把三地的春天,续成了一场永不落幕的暖。这故事,还将继续下去,直到时光的尽头,直到每一粒籽,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牵挂。
砚秋的孙女望遥第一次完整背出三地歌谣时,归心堂的“续春图”已装裱成了整整十二卷长轴,挂在堂中最显眼的位置。每年籽交换时节,三地的使者都会在长轴前添上一笔,如今画面早已分不清哪里是起点,哪里是延续,只见紫色的凝魂、绿色的望归草、白色的雪绒相互缠绕,将青石镇、星辰剑宗、极北冰原连成一片没有边界的海。
望遥今年十岁,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枚小巧的三色玉佩,是用砚秋爷爷珍藏的封灵玉碎片雕的,紫绿白三色交融处,隐约能看到一朵蒲公英的影子——那是望舒太奶奶最爱的纹样。此刻她正踮着脚,指着长轴上新添的部分给弟子们讲解:“这里是阿霜爷爷画的极北冰原,雪绒旁边的小脚印,是他孙子第一次学走路时踩的;这里是赵珩爷爷补的普惠堂剑冢,镇魔剑的虚影里藏着三朵,分别代表三地呢。”
“望遥姑娘,极北的使者带着新籽到了!”门外传来弟子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
望遥眼睛一亮,转身就往外跑,裙摆扫过廊下的药篓,带起几片凝魂的瓣,像只翩跹的紫蝶。极北的使者是阿霜的孙女阿雪,比望遥大两岁,穿着改良的白鹿皮袄,袖口绣着望归草,怀里抱着个沉甸甸的木盒。
“你看我带什么了?”阿雪打开木盒,里面是些晶莹的种子,比寻常雪绒籽更饱满,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这是族里新培育的‘映星种’,巫医说种在封灵玉旁,夜里会发光,像把星星摘下来种在了土里。”
望遥小心翼翼地接过种子,指尖触到冰凉的外壳,忽然想起砚秋爷爷说的,极北的种子总带着冰原的清冽,却能在温暖的地方开出最热烈的。“归心堂的‘金边凝魂’也出了新品种,”她从药圃里摘来一朵,瓣边缘的金边更宽了,像镶了圈金箔,“赵珩爷爷说,这是吸收了普惠堂的剑穗灵气,期能比往年长一个月。”
两人凑在药圃边的石碑旁,把新种子埋在“风递信”的碑下。阿雪忽然指着望归草的叶片:“你看,它们的脉络更清晰了,像把三地的地图刻在了上面。”
望遥仔细看去,草叶的主脉通向北方,侧脉一支连着西方的星辰剑宗,一支蜿蜒向东南,正是青石镇的方向。她忽然明白,昭禾太奶奶说的“一脉相承”,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这些草木比人更诚实,把所有的牵挂都写在叶片上,藏在根系里,年复一年,从未改变。
三日后,望遥和阿雪跟着赵珩的曾孙赵砚之往普惠堂去。赵砚之背着把剑,剑鞘上的“归心”二字是新刻的,却与李念安太爷爷那把木剑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太爷爷说,这次要在普惠堂的新碑上刻‘薪火相传’,”他指着马车上的石料,“与‘一脉相承’‘续春’‘此草连心’‘风递信’围成圈,像个永远转不停的年轮。”
马车驶过熟悉的山道,路边的“路”比往年更繁茂了。归心堂的凝魂与普惠堂的望归草沿着山道交替生长,紫色与绿色交织,像条流动的绸带。阿雪忽然指着一处山坳:“那里有片新长的望归草,叶片朝着三个方向呢!”
望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山坳里的望归草在风中摇曳,主脉向北,侧脉分别指向青石镇与星辰剑宗,像个小小的坐标,标记着三地的牵挂。“这是去年我们撒的种子,”赵砚之笑着说,“太爷爷说,让它们在这里做个‘路标’,告诉路过的人,这里有个关于与草的故事。”
抵达普惠堂时,剑冢旁的新碑已立好。“薪火相传”四个字刚刻完,赵砚之蘸着朱砂,在每个字的笔画里添了朵小小的:“薪”字里藏着凝魂,“火”字里裹着雪绒,“相”字里缠着望归草,“传”字里飞着蒲公英,像把所有的牵挂都刻进了时光里。
镇魔剑上的七道虚影在阳光下流转,与五块石碑形成奇妙的呼应。望遥忽然发现,虚影的光晕里,竟能看到三地药圃的轮廓:归心堂的海,普惠堂的剑冢,极北的封灵玉湖,像三颗连在一起的星子,在光晕里缓缓转动。
“太奶奶昭禾说,这剑有灵,能记住所有守护的人。”望遥摸着剑穗上的凝魂杆,穗子在风中轻轻颤动,像在回应她的话。
夜里,三人坐在普惠堂的旧屋,赵砚之翻出祖辈们留下的手札,里面夹着些泛黄的籽、干枯的草叶、褪色的信纸。“你看这张,”他指着一张冰族的兽皮信,上面画着个小女孩在吹蒲公英,旁边写着“望舒太奶奶说,风会把思念带到该去的地方”,“这是阿霜爷爷的奶奶画的,说收到这封信时,归心堂的凝魂正好开了第一朵。”
阿雪也从木盒里取出个小布偶,是用雪绒杆做的小兔子,穿着蓝布小袄,与望舒太奶奶收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这是族里的巫医做的,说里面塞了三地的籽,能保佑牵挂的人平安。”
望遥把布偶放在手札上,忽然觉得这些旧物像串珍珠,被岁月的线串起来,每一颗都闪着温暖的光。她想起砚秋爷爷常说的,故事的续写,不是把过去的事一遍遍重复,是让每个新的瞬间,都带着旧时光的温度,长出新的模样。
离别的前一天,三人在“续春图”的第十二卷末尾添了新画。望遥画了三个孩子在五块石碑前交换信物:望遥递出凝魂籽,阿雪捧出雪绒种,赵砚之献上望归草叶,三人的脚下,五块石碑围成圈,圈里长出一株奇特的草木——根是望归草,茎是凝魂,是雪绒,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唱那首三地歌谣。
“等我们老了,就让孩子们接着画。”赵砚之在画旁题字,“让这卷长轴,比归心堂的药圃更长,比星辰剑宗的银杏更久,比极北的冰原更永恒。”
阿雪和望遥重重点头,指尖在画纸上的草木上轻轻一点,仿佛能感受到它在土里扎根的力量。
返程的马车上,望遥把阿雪送的“映星种”小心地收进锦盒,里面还躺着归心堂的“金边凝魂”籽、普惠堂的望归草种,还有赵砚之刚摘的剑冢旁的凝魂瓣。锦盒盖合上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盒子里的种子,带着三地的牵挂,要去把故事的根扎得更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