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阿扎里亚斯手上的传送阵是一次性的，另一边由迪伦掌管，如果前线出了事，他会直接传送回去，不过这也仅限于道伊尔去往前线之前。

天堂没有别的天使能够胜任这个位置，即使那些人仍然心怀芥蒂，也不能阻止道伊尔继任。他杀掉库恩复活亚历，道伊尔借战功重立声望，一切都能够回到从前。

阿扎里亚斯把一切预设得太过具体，并擅自认为剧情会朝着他所想的方向进行，他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却没能算清楚主角的态度。

何曾几时，道伊尔累了。

三天前的天使集会——

道伊尔在米娅幼稚的激将法下让了步，他无所谓地回说：“我可以去。”

米娅怂了怂鼻子，难得笑了起来，说道：“不愧是我的朋友，乔安会帮你安排好一切。”

周围悉悉索索的议论声渐起，米娅朝他们一瞪，说道：“吵什么？有什么意见明说行不行啊？”

一个年纪稍小的天使愣愣地问说：“他可以去吗？他不是和恶魔……”

后面的声音小下来，但谁也能补充上后半句，他不是和恶魔勾搭上了吗？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倒戈相向，让他当指挥使真的安全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悉索声逐渐大了起来，道伊尔耳边充斥着议论声，倒让他也要怀疑自己的立场了。

乔安难得发了火，他手扣在桌子上敲了敲，说道：“够了。自道伊尔回到天堂后，所作所为众人皆知，诸位恶语相向，不仅要寒了他的心，更是让我也要重新审视一遍天使守则了。”

其他天使的脸色渐渐变红，乔安说到天使法则时他们才意识到，不可妄议同胞也是其中重要的一条。

还是有胆大的天使小声嘀咕：“那万一他不愿意对恶魔出手呢？前线千百号战士让他来指挥，不是浪费了吗？”

乔安冷脸看向他，回道：“近来，道伊尔虽为后勤，但勤恳守职，前线从未因他误过战机。若他真想投身敌营，还需要争这一个指挥使吗？恶魔一旦有他辅佐，整个天堂谁又能比得过？”

大的争议声弱下去，众天使你看我我看你，还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米娅仰起头问道：“检举不端要靠证据，我倒想知道道伊尔最近做了什么，才让你们这么忌惮他。”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道伊尔的笑声变得分外明显。

他笑说：“乔安，你说的我好像是个称职的天使似的。没关系，我忙得很，你们不想我也就不当了。不如我去原初把审判长叫回来，这样你们应该会愿意吧。”

米娅震惊地看着道伊尔，只听他继续说道：“你们现在觉得我是异类，几千年前我厌恨恶魔时你们也觉得我做得太过。我明白，极端的爱憎根本不容于天使，不过我也不稀罕当天使。”

“我这次回来，不是因为我很想呆在这里，是因为你们吵得我烦躁不已，我就想来看看，我以前到底住在哪里。现在我看完了。我之所以还没走，是因为我想帮亚历平定这场战乱，他最见不得人类受苦，这是我欠他的。”

米娅看上去已经想捂道伊尔的嘴了，她被乔安拦着，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看着道伊尔。

“你们怀疑我的立场，说实话，我现在也怀疑我自己，我在地狱见到了不少恶魔，发现他们并非我所想的那么丑恶。”

“我以前总是不理解亚历到底在痛苦什么，现在也不是很懂，那人比我高尚太多了，只是这些天我路过交战地时，偶尔能听到恶魔的祷告声。他们并非是一场疾病，一次灾难，他们或许是活生生的人，同样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道伊尔轻轻笑了一声，如释重负地说：“幸亏你们不愿意让我当指挥使，我只是喜欢打架，但并不喜欢杀人。我是爱上了一只恶魔，他用百年的时间复活了我，现在他深陷囹圄，我竟然还要在这里纠结是去救他还是去人界，从这个层面上看，我甚至还不如他。”

米娅再也忍不了，一窜而起，站在道伊尔身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阻止他。

道伊尔站起来，对着乔安欠了欠身，说道：“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指挥使还请另找他人。”

他推开议会厅沉重的大门向外走去，门外一场忽然而至的风雪赶来落在他的肩头，道伊尔回头对米娅挥了挥手，抬脚走了出去。

天使们陷入了死寂的沉默，随后爆发了更激烈的讨论。他们明明乐于见到道伊尔退让，却从没预想过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们对道伊尔的抵触是一种浮在半空中的矛盾，并非是真的不愿意让他担任指挥使的，只是在这之前要先让他吃点苦，再摆出大公无私的态度说：“好吧好吧，那就你来吧。”以此来体现出他们的宽容大义。

道伊尔长久的隐忍已经快要让他们忘了，这人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天使，不会配合他们演这场拙劣的戏码。

刚刚还在声讨道伊尔的天使迷茫地看向乔安，随后埋怨起发声的天使来。

米娅替乔安做事，自开战以来一直绷着弦，此时回过神来，仰面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道伊尔，你真不愧是我的朋友。”

乔安等着米娅笑完，收拾好桌子上的文件，也一并走入了风雪中。

大门合上时，沉静的声音裹挟着风雪而来，众天使听到他说：“散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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