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一身常服,就这么离开都司衙门。
辽阳位于辽东中部,应天的东北方向,
此刻已经临近十一月中旬,
天气尤为冷冽,飘动着点点雪!
辽阳城乃新建之城池,道路宽敞,城墙高大,其中房屋林立!
走出衙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幽静无人的宽敞大路,
这里的路经过夯实,只有一些积雪覆盖。
潘敬带着亲卫走在其上,
感受着脚踏雪面的“吱嘎”声,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随着离着衙门所在大街,一股嘈杂声顿时涌了上来。
循声看去,前面集市还算是热闹,
街道两旁有酒肆茶楼,还有一些玩乐地方,
在门前还有诸多摊贩,落下的小雪让摊位掌柜毡帽上都覆盖了一层积雪。
只是,眼前道路却不堪入目!
黝黑的泥沙与积雪混杂在一起,在道路上滚动,
轻轻踩下,一个脚印便出现,
没走两步,潘敬便觉得自己长高了不少,
只能找一个凸起,将积雪泥沙刮掉。
这等路面,让潘敬走得心烦,
不说相比京城,就连大宁都无法比拟!
若是没记错,大宁城南北主干道上都铺设了青石板,
走在上面既不打滑也硌脚,
每日天不亮就有人打扫,听说挣得还不少!
潘敬在心里算了算,要让辽阳城焕然一新,
至少要从眼前这泥泞路开始改,
到时候雇一百多人天不亮就来打扫街道,一年费是二百两银子。
他相信有很多人会来做这个活,
但奈何.就算是二百两银子,衙门都捉襟见肘。
他曾提过一嘴,但被府衙以劳民伤财给拒绝了,让他气得够呛。
偏偏,他还不能自掏腰包来干这件事,影响太不好了。
走在路上,潘敬重重叹了口气,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和狗都大,
旁人能干的事,他一件都干不了。
走过辽阳城集市,喧闹声很快便趋于平静,
街道上的人变少了许多,马路两旁多了一些冻僵尸体,
还有一些用破布条、烂木头搭建起来的窝棚,
常常都会露两只脚在外面,一动不动。
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窝棚,那双脚已经待在那里两天了,一动不动。
潘敬想着,这人应该是冻死了,
而城防军与巡城衙役,通常只会带走那些放在明处,十分明显的尸体,
对于这些窝棚里的尸体视而不见,
仿佛不去看他,他们就没死一样。
这又把潘敬气得够呛!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潘敬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辽东如此模样,若不现在开始行动,何时能够大治?
不奢求与大宁那般,至少也别这样邋遢!
深吸了一口气,潘敬带着亲卫转身离开,迅速回到衙门,
对一众吏员大人的行礼视而不见。
他坐回书桌后,拿出纸笔信件,迅速给武定侯爷写了一封求援信!
潘敬发誓,这是自己最情真意切的一次!
做完这一切,他又拿过都司用来往来的奏疏,
写了一封关于辽东乱象的奏疏,
最后他恳请朝廷调拨银两二十万,
用来修缮边疆防务,整治辽东!
最后,他又写了一封信给左军都督府,
希望都督府能在明年调拨银钱时,多多支持!
三封信件很快写完,他递给等在一旁的亲卫,吩咐道:
“八百里加急送回去,快!”
“是!”
亲卫腰杆一挺,迅速跑开!
都指挥使衙房的动作被不远处正在打扫庭院的吏员看得真真切切,
尤其是那两封信件以及奏疏,
吏员暗暗将此事记下,继续盯梢!
衙房中,潘敬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便又唤来了一名亲卫,吩咐道:
“给城中诸多大户送去文书,就说本官刚刚到任,城中员外还认不全,
让他们都来都司,本官好好见一见。”
“是!”亲卫又匆匆跑开
辽阳城东,东望街!
这里街道宽敞,里里外外都铺上了青石板,
十几名下人正拿着大扫帚,清扫着地上积雪,
雪刚刚落下浅浅一层,就被清扫完毕。
而整个东望街,都是辽东刘氏所有,
刘府的宅院大门,分为三个,分别在东西两头以及中间。
第一次前来,可能会以为这是三个府邸。
而在刘氏,这代表着三房!
大房二房三房,住在一起,分住不分家。
此刻,刘府正堂,
老太爷刘彦辰坐在正堂,身穿深色皮袄,手中拄着拐杖,拿着封信件把玩。
下首,定辽左卫指挥使刘宏中静坐,面露思索,有些狐疑地说道:
“爷爷,这潘敬在搞什么鬼?
不好好在衙门待着,居然要见您?”
刘老太爷听闻此言,沉默了片刻,才将眼神瞥了过去,淡淡道:
“潘大人作为辽东都指挥使,是你的上官,
说话要恭敬一些,不要没大没小。”
刘宏中心思一紧,连忙拱手:
“是,爷爷,是孙儿没有礼数了。”
刘老太爷将信件放在一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热气升腾而起,浸润他的脸庞。
“宏中啊,潘大人最近在都司,有没有什么动作?”
“爷爷,潘大人平日里照常上衙,只是偶尔出去转转,
看得出来,潘大人无法插手都司事务,有些恼怒,几次见他都黑着脸。”
“哼”刘老太爷轻叹一声。
“你们啊,过犹不及,哪有把人往死路上逼的道理,
潘大人终归是都指挥使,
怎么能让人白白闲在那里,这是周大人的意思?”
“爷爷,周大人倒是没有明说,
只是衙门一众大人将文书给周大人批阅习惯了,这才冷落了潘大人。”
“骗人的鬼话,周鹗自己信吗?”
刘老太爷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丝不屑,
他看了看放在一旁的文书,长叹一声:
“既然人家邀请了,那咱们就不能不识时务,备马吧,早一些过去。”
“爷爷,您真要去?
孙儿可是听说有几家不会去。”刘宏中眉头微皱,小声提醒。
“听说?听说的事算不得数,
都是老掉牙的骨头,孰轻孰重不会分不清,你信不信,凡是接到信的,都会去。”
“啊?”刘宏中瞪大眼睛,有些震惊。
刘老太爷轻笑一声,走到他身旁,帮他整理了甲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啊,是刘氏子弟。
要左右逢源,谁给的好处多,就凑到谁那边。
不给好处了,那就快些换,
不要学那些都司官员,动辄屁股坐在一头,抱着一边死不撒手,
到时候上官倒下了,牵连一串,自己的仕途也毁了。”
“记住,你是有底气左右腾挪的。”
“好了,走吧。”
刘老太爷紧了紧衣裳,拄着拐杖向房门口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