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正义的面庞慢慢与白龙重合，无边的负面情绪潮水一般涌上心间。靛青的眼眸爬上了细密的黑色血丝，额角的青筋不正常地跳动鼓起，连发尾都隐隐渗出黑色。正义的青龙战神却像魔窟里爬出的邪魔，若是东域惨案的受害者在这里，一定能发现此时铠的情况像极了那天发狂的模样。

一股黑雾在铠眼前弥漫，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弱小无助的年代。

“哥哥，哥哥！”

耳边稚嫩的童声响起，有着如月色一般清冷的秀发却透着可爱俏皮的面庞出现在眼前。俊俏的小脸皱着鼻子，眼眸中满含担忧。

“娜娜。”不自觉地呼唤出小时的爱称，抬手拂过拂过洒满月辉的长发，是绸缎般冰冷顺滑的质感。

“差点以为哥哥醒不过来了，吓死娜娜了！”

年幼的女孩嘟着嘴，搂抱着自己的脖子，扑在怀里撒娇似的抱怨着。

这是自己还未及笄时，被皇家子嗣欺辱负伤醒来后的场景。皇家中的争斗可以说是披着修养外皮的弱肉强食，落井下石的恶心嘴脸随处可见。

紧紧搂抱住纤细柔弱的姑娘，铠眼眸中黑潮涌动，心底的绝望藤壶似的缠绕而上。不自觉地喃喃道：“娜娜讨厌那些人吗？哥哥帮娜娜杀了他们怎么样？”

怀中的女孩浑身一颤，湿漉漉的大眼睛怯怯望着阴郁的青龙。随即像确认了什么似的莞尔一笑，水晶般的眸子灿若星辰。

“只要有哥哥在，怎样都好！”

甜蜜的笑容荡漾在年幼的面庞，瞬息间画面一转，脖颈仿佛还残留着露娜柔嫩的手指质感，面前却只剩下一张了无生气的小脸。

血迹顺着额头流淌而下，落在无机质的眼眸。皮肤在黑潮的蚕食下缓缓消散。慌忙去抓取眼前人的余温，却只剩下一片虚无。

画面一转，自己已置身于明媚的阳光下。

“阿铠。”

身后，一束阳光照来，身上的劲装很好地勾勒出来人的细腰，兽耳上绵密的绒毛在光晕中发出金辉，温润的红宝石在逆光处虽然看不清神色，但仍然能感受到柔和关切的目光。是朱雀。

转过身跌跌撞撞向那个心底里的人影跑去，竭尽全力地呼喊着：

“守约！凤族要谋反，不要再做他们的眷属了，杀了凤族的眼线，跟我走吧！”

如阳光一般温暖的人怔了怔，随后微微偏过了脑袋，阳光照亮了他半边俊俏的脸庞，赤红的眼眸透着春光，里面是散不去的温柔：

“只要阿铠想要做的，我都会支持。”

下一瞬，画面崩碎，鲜艳的红眸染上了鲜血，修长的四肢扭曲缠绕，内脏破碎，朱雀整个人成为了一摊失去了生机的肉块。

画面再次崩碎，一次次轮流出现在眼前的是守卫军的伙伴、是并肩作战的士兵、是坚信自己无罪的少年家仆。

“阿铠，我救下了你，今后你要为自己而活。”

麒麟英气的微笑还残留在嘴角，下一瞬，美丽的头颅飞起，无头的尸体缓缓倒地。

“誓死追随孟章大人！誓死守卫东域疆土！”

下一瞬，万千士兵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曾经呼喊口号的嘴唇浸满了黄沙，不时被妖兽践踏。

“战神大人最温柔了！战神大人不会滥杀无辜！屠城一定有误会！不许你们侮辱他！”

穿着仆役装束伺候自己起居的少年面红耳赤地与同伴争论着，下一瞬，却被群起而攻，头磕在石阶上，灭了生气。

无数亲人、挚友、同伴、相信自己的人，似乎都因为自己而惨烈收场。疲累地奔波于一个个画面中，却什么都拯救不了。耳边，一个声音蛊惑着自己：你是灾厄之源，你是厄运之首，与你牵扯是最深的不幸。愤怒吗？绝望吗？那就去杀戮吧！

恶毒的语调梵音似的萦绕耳畔。反而让铠诡异地平静下来。既然在这些场景下无法改变结局，那么就有时间脱离现实求索思考。

自己不光辉，不伟大，做不到麒麟那样守护苍生。

为了露娜的笑容，为了守卫军的情谊，为了他们的孩子后代不会生活在一片荒芜的灾祸中，为了……为了那个阳光般温柔的目光有相见的余地。这才是自己的守护，这才是自己的信仰。

自己想守护的，只是那些同样想守护自己的人们。

明晰了自己的决心，心底仿佛咔地一声，有什么断裂了。眼中的黑潮加速褪去，神色恢复了熟悉的清明凛冽。迈出的步伐不再犹疑。一旁的韩信楞了楞神。他感觉到铠变得真实了些，仿佛一个神龛里的泥塑有了神魂似的，浑身弥漫着锋锐浑厚的气场。

不自觉地跟随上去，像是追随着神的信徒。他的神却在前方停下了脚步。

“韩少主请留步吧。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是在下的忠告。”

或许是被环绕的气场震慑住，也或许是这样的铠让他熟悉又陌生，韩信停下了脚步，低头思索着青龙的言语。刚刚那一瞬间的青龙，让他以为回到了从前，却又多了一层说不明的东西。

此时，地下会室里，一个清冷高华的身影突然止住了言语，看着南方久久不语。面对族人们的询问眼神，坐在上首的男人毫无反应，一向游刃有余的目光里透露出几分不敢置信。卷云纹的衣袖下，一双素白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在手心叩出了深紫的红痕。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夫人？”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