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下朝了……”女子柔婉的嗓音响起。

随即是扑通一声，下跪的声音。

“请容奴婢多句嘴。奴婢听说，白虎军大举出兵，犯我边疆，我军节节败退，接连失守。……”

“所以呢？”皇帝轻蔑的哼了一声，“如婉，你也要学那些老头子劝诫朕么？”

古月躺在床上，瞬间清醒了些许，聚精会神，竖起耳朵要听。

咚咚咚，磕头的声音。

“如婉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按理说，奴婢该守本分，这些劝诫之语本不应出自奴口。皇上日后清算，治奴婢一个唐突冒犯天颜之罪，要杀要剐，都随您去。左相的话不无道理，这妖姬红颜祸水，乃是菁华公主所送，菁华公主来自朱雀国，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嘘——”

皇帝压低嗓音嘘了声：“他在睡觉，你小点声。”然后，静悄悄的，再无声息。

他们在密谋什么？

古月再听不见了。

过了良久，他等得不耐烦了，困意上涌。就在古月迷迷糊糊再要睡着时，他听到了踏踏的靴履声。他陡然惊醒。他的警惕心何以如此之差了？还是他中了狗皇帝的的圈套？那寝殿内点燃的龙涎香安息香具有昏睡的功效？接着，是叮叮当当水晶珠帘碰撞声。有人掀帘进来了。他们商量了什么？古月屏住了呼吸，一面闭眼装睡，一面摸着身下藏着的孤星剑。

这狗皇帝要杀他，先看他够不够格。

手指触到坚硬的剑柄，如同吃下了一记定心丸。

他心下略定，静待狗皇帝出招，以不变应万变。

窸窣窸窣的衣衫响。狗皇帝脱下了龙袍。

古月恐怕狗皇帝在睡梦中于他不利，就装着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睁开了眼。他揉着眼睛，挤出了几滴泪。泪光朦胧中，狗皇帝人模狗样的，身姿颀长，宽肩窄腰，腰带宽松的半挂在腰间，松松垮垮的丝绸睡袍半敞，露出不见天日的精致锁骨与白皙的胸膛。

皇帝仍戴着他那万年不离身的面具，这面具乃纯金打造，精致又小巧，形如圆钝的羽毛状，后面延伸出钩环，挂在左耳上。镂空的繁复的花纹，点缀着的珍珠与水晶，一看便是由能工巧匠定制的，耀目生辉，闪闪发光，将他的容颜在无损于俊美的情况下，又增添了神秘的气质。

古月却嗤之以鼻。

在他看来，不敢露全容，那就是丑八怪。

这狗皇帝不仅沐浴时戴着，连和他行那事儿……意乱情迷时，也不肯摘下。

这不是丑八怪是什么？

皇帝跨上了床来，垂头问他：“我吵醒你了？”古月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将玉臂插入皇帝的睡袍中，因睡觉裸露在外的手掌带着凉意，冰得对方一个激灵。古月却嘻嘻笑着，不答反问：“哎呀，皇上，你下朝了？”

皇帝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语气带着点儿埋怨：“你睡觉时又不老实了吧？总是趁我不在，把手伸出被子。”埋怨归埋怨，动作上却任劳任怨，把他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来焐着。

大大咧咧地把手笼在皇帝的胸乳上，古月倚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前，垂下的眼睫中，流转的眼波不是柔情蜜意，而是赤裸裸的恨意。

如果可以，他真想像陈晟一样，拥有一双铁臂，和尖锐的指甲，能够轻易地刺破胸膛，把狗皇帝的心肝挖出来。

两年半前，他和陈晟被混混们殴打时，遇到了年轻军官，却没想到对方是他的一个故人——陆惟。

照着从前的一丁点交情，陆惟理所当然的收留了他，他顺理成章的参入了军中。彼时，陆惟虽对他礼遇有加，将他安排在后勤等安全的位置，但他背负了太多人命，不顾陆惟的劝阻，冲锋陷阵，身先士卒，一心求死。

温柔的陆惟终于怒了，抢过他的孤星剑，向自己肩头刺来，霎时血花四溅。

“古月，你醒醒啊！”

这半年来，他一向浑浑噩噩。他为自己竖起了高高的围墙壁垒。这时，包围他的镜面世界却染上了血雾的阴霾。他惊愕的转过头来，下意识地夺过剑来，几乎口吃:“将军你、你干嘛？”

陆惟微笑着问：“疼么？”

古月凝视着他肩上的伤口，肯定的答道：“疼啊。我宁愿我死了，也不愿你……”

陆惟笑中带泪：“你明白就好。我每天看到你浑身是伤，也是同样的心情，心痛如绞……”他颤抖地抚上心口，“我以将军的口吻命令你，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了！”

古月崩溃的捂着头大叫：“将军，你不懂啊，你根本就不懂啊！”

“我不想再欠谁了，我罪该万死，我活着就是造孽，就会有人因我而死！你不要在乎我，你就当我不存在罢！你为什么两次三番的救我，让我痛痛快快的去死，不好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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