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次日一早，便有宦官入府宣天子口诏，令他接管神武军，继续执行长安巡察，比之从前不得有一丝一毫怠慢。“老奴无状，冒用相公车马，认罚！”

“独孤兄以为小弟当如何决断？”

一路上，杨国忠又将吃了哑巴亏这笔帐一并算在了秦晋的头上，打定主意一会见了天子定要狠狠的编排他一番。

火光映照下，车幡忽明忽暗，独孤延熹一双眸子在夜色掩盖下，散发着异样的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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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声音冷的一如今夜呼号北风。

杨国忠的卫士一个个都带着火气，得知家主打算闯宵禁，一个个都卯足了劲，给那些丧家之犬来个下马威，又岂能从容就范？

说着，他双手往右上遥遥一拱，声音陡然转厉。

只是裴敬低估了今夜即将面对的麻烦，数十起恶意挑衅的消息，一条条汇总到他那里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秦晋在神武军定下的规矩究竟还要不要执行，很快就面临了内部的质疑。

刚交代下去严令，便有朝中大臣公然违背，裴敬硬着头皮催马迎了上去。通过车马的规格与张扬的车幡，他已经隐约预感到，此人身份定然不低。然则驱马直抵车前时，他更是惊骇不已，今夜直撞上来的，正是中郎将拼死弹劾的宰相杨国忠。

“清楚！”

即便如此，仅仅是罚十金，对于这些宰相重臣来说，也是丢了天大的体面。韦见素为此曾大为光火，据说这位向来以好脾气著称的宰相在返回胜业坊府邸后曾大光其火，连同坊内的其他宅邸都听到了动静。

裴敬深呼一口气，心知今日不能善了，但又强笑道：“按律，闯宵禁当监禁三日，然天子顾及重臣体面，仅象征性罚十金。杨相公身为宰相之首岂会违背圣人旨意？”

跟随在裴敬身后的数十骑禁军同声回应。与裴敬并驾齐驱的独孤延熹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马速也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杨国忠车马粼粼起行，再不与之纠缠，若露了宰相真身，可就真就丢了大丑，再无转圜余地。

岂料独孤延熹却突然马失前蹄，整个人倒栽葱般由马上跌落，战马踢腾了一阵，才算安定下来。竟是杨行本情急之下一脚踹在了马腿上，万幸独孤延熹没被惊马蹋中，否则不死也得残废中很。

裴敬似乎听到了身后的独孤延熹有意无意发出的轻笑，其中散发着浓浓的幸灾乐祸。

分队巡察的禁军们同样出身不低，又岂会在乎此等威胁，将所有试图挑衅的人悉数锁拿，押赴禁苑。

独孤延熹在裴敬身后咕哝了一句，“有好戏看了！”

裴敬只道他一时间难以适应身遭变化，是以每多容让，遇事也很是尊重的与之商量，然而换来的，除了轻薄的言语，就只剩下有意无意的嘲弄。

“家奴休要猖狂，莫要冒充杨相公，毁了相公一世令名，还请如数缴纳罚金，某便可网开一面放尔等通行。若执意犯禁，莫怪某翻脸无情！”

护持在车前的马上甲士断喝回应：“杨相公车马，谁敢罚金？”

今日独孤延熹挑头质疑中郎将制定的规矩，已经触碰到了裴敬的底线，是以言语中已经带上了前所未有过的不满。独孤延熹兴许是听出了他的这种不满，竟破天荒回避了逼问。

独孤延熹鼻息间闷哼一声，“君为校尉，当自行决断，某岂敢越俎代庖？”

“留步！依宵禁律条，重臣破禁，须罚十金！”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只有战马驽马在烦躁的打着响鼻。

……

胜业坊韦府，韦娢回到园中小楼，抬手以汗巾擦拭脸颊脖颈上的细密汗珠，颈间露出的雪白肌肤透着红粉，几缕头发略显凌乱的贴服在额头鬓角。她的心思此刻还牵挂在别处，刚刚从霍国长公主家回来，长公主已经答应为他代为向天子说项求情。

毕竟他曾救过长公主独子的性命，长公主听了韦娢所请之事，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让她欢喜了好一阵。然而欢喜过后，忧虑再次漫上心头......

身后突然传来兄长韦倜的声音。

“阿妹为秦晋说项，莫要让爹爹知道了，否则非禁足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