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礼被气的须发皆张，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在天子身边得宠多年，举凡官员哪个对他不是恭恭敬敬，像今日这般拐弯抹角的羞辱却还是头一遭。一时之间处境判若云泥，便很难接受这种心理上的落差。

“都别动，按照演武的规定，你们现在都是神武军的俘虏，等到演武结束，自然便会放你们走。”说着，卢杞特地顿了一顿，目光扫视全场，陡而厉声说道：“如果谁敢擅动，莫怪卢某辣手无情！”

刚刚还一副和善口吻，脸上也挂着善意的笑容，孰料瞬息之间卢杞便彻底翻脸。

几个不长眼的倒霉蛋正好撞了上来。

“这厮好生无理，难道不知道面前的是龙武大将军吗？”

“这几个家伙违犯军令，捆了！”

神武军向来注重令行禁止，卢杞话音未落，便当即有十数名禁军冲了上去，将那几个不服气的倒霉蛋按翻在地，用拇指粗细的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

“混账，我乃世袭云骑尉……呜呜……呜……”

“说，杨国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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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既然陈大将军求情，下走敢不从命。”又抬手一指地上捆成粽子一般的云骑尉，“松绑，把这厮放了！”

神武军千人同声，为这些人指了一条明路，但见乱兵纷纷跪在地上表示投降。

卢杞又冷眼扫向了瘫软在地上如一摊烂泥的龙武军新军。但见他目光所及之处，龙武军众人无不退却低头，哪里还敢再与这不讲理的小霸王牵扯。

“校尉，帅旗到手，是否向中郎将传讯？”

裴敬心中暗笑，想来也是杨国忠因为大军溃散，没脸立时就逃回去，又怕在战场上不安全，才有如此令人耻笑的行径。

“杨相公一早就命人收了帅旗，又换上普通士卒衣甲”被捉之人又伸手指向了西南方数百步开外的一群乱兵，“看那群人，都是杨相公的亲随，杨相公便躲在那里！”

杨国忠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却让裴敬生出了几分欣慰，虽然他对杨国忠的种种行径有所不齿，但在大是大非大义面前并没有摧眉折腰，这也算是失中又得吧。

试问一支只知道跪在地上求饶的**，又怎么能够和那些来自燕辽大山中的胡虏铁骑相抗衡？

所有人不约而同指向了一个人，一个穿着扑通士卒衣甲的中年人。

裴敬顿感愕然，又哭笑不得。闹了半天，杨国忠还是服软了。

震惊之余，裴敬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同时也深刻理解了中郎将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的因由。他亦曾在私下里暗笑秦晋杞人忧天，大唐已经立国百年，**更是横扫大江南北。就算让安贼逆胡在山东折腾的天翻地覆，只要时日一长，天下兵马都云集过来，朝廷还是能够一举平定叛乱的。

但是，越到了这等关头，便越是关键，谁先松了气，谁便先输了。

一名被捆了的倒霉蛋不服气还想理论，神武军士卒却手快的很，不知从何处弄出了一片破布，团了两团就塞入那人口中。

“二郎，放了他们吧，有我在他们断不会再违背军令了！”

可现在的情形却又让他不得不改变了这种认知。

“杨国忠何在？只抓首恶，不问胁从！”

一场本该轰轰烈烈的演武因为秦晋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最终竟变得如此面目全非，这实非高仙芝此前所能预料。

对于秦晋和神武军的耐力，就连身经百战的他都不得不大为赞叹，如果他麾下尽是这种不折不挠的敢战勇武之士，亦或是封二的麾下都是这种军将士卒，洛阳又怎么可能陷落？安贼逆胡又岂会在都畿道如蝗虫一般的肆虐，而朝廷竟拿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裴敬见过杨国忠，自然一眼就辨认得出。

“暂且不必，看好帅旗与陈大将军，坚持到日落咱们就稳赢了！”

卢杞本不想如此咄咄逼人，但杨国忠与陈玄礼狼狈为奸，共同挤兑神武军与中郎将，这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如果换做是裴敬在此，他定然以礼相待，可卢杞不同，这是个恩怨分明又睚眦必报的人。

“秦晋作乱，神武军谋反！”

几乎在片刻之间，这句话便像瘟疫一般传遍了全军，崩溃大戏也就此上演。

“杨相公在这里！”

裴敬也再懒得和此人纠缠，带着人风卷残云一般冲了过去。

裴敬双目放光，哈哈大笑。

“造反？”

一句话立时便使这些软脚鸡像捉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经过清点，跟随在杨国忠身边的人仅仅不超过五十个，余者全部一哄而散，逃命去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等武器，便以为秦晋假戏真做的造反了，而这些人只是以看热闹的心态参与演武，根本就没有做好拼死一战的准备。也因此，才在瞬息之间如山崩土裂一般溃散。

那名云骑尉又见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都在卢杞的面前服了软，哪里还敢继续出言责难，一低头便躲入了人群之中。

“俺是杨相公麾下的旅率，所以才知道底细，俺绝无半分假话，也绝不敢欺骗将军啊…….”那人顿时就被吓得双膝跪地，一面求饶，一面解释。

“前面的神武军听着，前面伏兵一万，高相公十分欣赏秦将军，爱惜人才难得，奉劝你们莫要再逃了……”

至于皇帝、贵妃还有族人，命在旦夕之际，又哪里会考虑的那么多？

“杨相公，请吧！”

其实，这也怪杨国忠，当开雷爆炸，地动山摇之际，部将第一时间向询问对策。而这位兼领剑南陇右两大节度使的重臣，却大惊失色疾呼了两声。

那一群乱兵很显然没想到神武军竟然直冲他们而来，立时便都慌了手脚，打算抵抗却奈何原本发下充作武器的木杆早就在逃命之初丢掉了，赤手空拳的又如何与对方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