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并非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但多年的太子生涯屡屡遭受父亲与奸臣的打压,之所以能够平安的活到现在,还是因为他养成了一种时时刻刻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本能。
这种本能可在暗流涌动的朝局中,使得李亨每每在危急时刻化险为夷,不过在这种需要非凡勇气决断的关头,却也让他失去了敢于进取的勇气。
秦晋的话对李亨而言就如当头棒喝,使他突然清醒的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
就算他真的以模棱两个的态度假装置身事外,难道就能平安度过危机了?杨国忠费尽力气,勾结宦官罗织他的罪名,就算没有今夜的兵变,只怕天子也不会轻饶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兵变突然爆发,就算天子成功平乱,难道就会以为此事与他无关?
这当然不可能,天子一定会怀疑他的,甚至于认定了就是他搞出了今夜的兵变,为了自保,自然要铤而走险,继而承位大统,位极人君。
李唐的皇子们试图通过这种手段上位也是大有传统的,从太宗时代,太子李承乾就勾结宰相侯君集谋反。而在武后当政的末年,宰相张柬之等人又发动了宫变,逼迫武后让位于中宗李显。
李显当皇帝没几年被韦后毒死,当时的临淄王,也就是如今的天子,与太平公主合谋兵变,诛杀韦后一党,扶睿宗李旦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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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大为动容,他知道秦晋其人并不简单,但也万万想不到,此人竟能将掌握长安城防的大将军轻易擒获。既然如此,又何愁今夜的大事不成呢?
“不,带我去见陈玄礼!”
李亨对秦晋长揖到地,秦晋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乱臣贼子?”秦晋先是反问了一句,继而又无比凄然的连笑了三声。“究竟谁是乱臣贼子?难道大将军就是忠臣了?天子老迈昏聩,听信谗言蛊惑,掀起‘厌胜射偶’大案,在长安城中乱抓无辜,奸佞小人趁机携私报复,意欲加害太子。大将军难道就看不出这腥风血雨中的邪气吗?若大将军果真是忠臣,难到就以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的态度向天子尽忠吗?真真可笑至极。就在今天下午,难道不是大将军与杨国忠密谋了如何构陷秦某吗?还敢觍颜自称忠臣?”
“陈玄礼在何处,传来见我!”
与秦晋并肩而立的太子闻言之后,脸上显出一丝尴尬神色,就在今夜之前,他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对天子刀兵相向的一天,让他觉得更为不可思议的是,此刻的自己竟然还在劝说天子的第一亲信倒戈相向。
陈玄礼反唇相讥:“乱臣贼子大唐忠贞之士人人得而诛之!”
秦晋的一番话说下来,陈玄礼立即就变了颜色。秦晋说的没错,他奉行的的确是明哲保身之道,但也从未认为这么做便不是忠臣了,至少他自问对天子是忠心可鉴日月的。
他意识到陈玄礼现在一定处于被拘禁的状态,传此人来见,自然就要用到非正常的手段,而这对陈玄礼而言,则是一种羞辱。辱人在先,试问又怎么能说服他为自己效力呢?
李亨决断的也很快,立时就赞同了秦晋的主意,但转而又道:
但这些话他说得出口吗?当然说不出口,自古以来忠臣便当以死相谏,似这等苟且自保的心思行径,怎么有脸自称是忠臣?
然则,秦晋很快又撕下了他最后的这块遮羞布。
然而,好景不长,由临淄王一跃而成太子,又在李旦禅位后成为大唐皇帝的当今天子,迫于太上皇李旦的猜忌与太平公主的打压,再一次发动宫变,囚禁了父亲李旦,诛杀了姑姑太平公主,由是才为此后四十余年太平天子之路铺就了基础,也为开元天宝的盛世拉开了帷幕。
陈玄礼真想揪着秦晋的领子与他好好说道一番!他根本就没得选择,如果不是对权臣的事务不闻不问,如果不是对天子的决定唯唯诺诺,恐怕他早就和王毛仲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了,更遑论今时今日的地位。
所以,李亨醒了,从那个天真的大梦里苏醒了过来。
李亨大为惊讶,又觉为难。
只见这位须发已经皆白的大将军闭目正襟危坐,在听到门外的动静后,身子稍稍一颤,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淡淡的问道:“如何?还不死心?某只有一句话奉劝诸位,早早放下兵器,向天子请罪,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使得家族不至于与子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