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蓬箭雨急急射落，立时就有十数人中箭倒地。太极宫很大，攻入宫城的神武军却不到两千人。按照最初的作战命令，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伤性命，而主要是以驱赶为主，然后伺机控制住宫城各门，尤其是太极宫北面的玄武门。

紧接着便有大批乱兵自四周的宫殿回廊处涌了出来，粗略估算至少在数百人上下。

董四越想越觉得靠谱，一定就是这样，听说边令诚在安西立功无数，打的西域胡人闻风丧胆，能够有这种先见之明也不奇怪，要不他怎么会主动要求到潼关那么危险的地方去监军呢？一定就是为了避开这次的祸事。

这也许就是那些文人常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在的他不但因此而免于一难，还更有机会成为从龙护驾的功臣，只要想一想都兴奋的难以入眠呢！只那个景佑让人有些看不明白，此人明明是边令诚最能干的干儿子，可边令诚偏偏在监军潼关之前亲手将他发配到了太极宫里。

董四一把揪住那小童领子厉声问道：“当真？”

队官从未见过如此敢拼敢打的人，以往训练中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而且主要以队列和跑步为主，像今日这么玩命的打法还是头一遭。

但是，他这句话却说得晚了，与之一门心思争功的，在神武军中比比皆是，眼见着今日的战斗就要进入尾声，也即将进入最重要的时刻，谁又肯于落在人后呢？

如果他一旦失去了对玄武门的控制，也就等于彻底丧失了进入太极宫，乃至长安城最后的通道。

“卢校尉勇悍过人，俺服了！”

再绕过了重重宫殿后，曾经与卢杞为难的少年一指前往若隐若现的建筑。

这不可能，这一定是噩梦。

董四翻了个身，心中好笑，居然连做梦都能梦见兵变的事，但也很是庆幸，那些祸事都距离自己很遥远。

卢杞自然也知道，今夜之战最抢眼的一定是第一个登上玄武门的人，其他各门虽然也同样重要，但终究是比不得这北衙与太极宫之间的咽喉要地。

那小童见董四起身，总算谢天谢地。

难道边令诚有先见之明？知道兴庆宫必遭此难？因此才有此所为？

在此之前，他们都以为卢杞是个只知道惩戒士兵而又不敢冲杀阵前的胆小鬼，现在看来确实想错了。原本位于第二梯队的他们已经冲到了所有人的前面，甚至以五十人就冲垮了数百上千的乱兵。

队官没有胡诌诳语，永安门的确有一名宦官是神武军的内应，趁着深夜悄悄打开了宫门，放神武军入宫城。驻守在太极宫里的乱军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居然被神武军杀到了眼皮底下还在呼呼睡着大觉，做着大梦。

绝望之下，董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想不到黄粱美梦还未做醒，竟又跌进了不见底的深渊，此前的庆幸与憧憬，现在想来竟都可笑极了！

说话的是个与董四相熟的宦官，也正是这句话让他如堕冰窟，知道身处之地不是梦中，而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现实。

到了院中，果见宫人内侍都在纷纷逃命，董四仍旧浑浑噩噩好像还陷在梦中，这让他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明明高力士手中有三万新军，怎么可能被几千人的神武军杀的屁滚尿流呢？

……

“醒醒，快醒醒，神武军打进太极宫了，逃命，快逃命啊……”

卢杞本想提醒大伙注意，但袍泽已经奋力冲杀了上去，他又岂能再示人以胆小状？于是也挥舞着陌刀一头杀进乱兵之中。

董四立时分辨出来，这不是他那新收义子的声音么？怎么也这般没规矩，不懂事了？刚想抬手将之推开，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陡然从榻上直起了身子。

小童吓得说不出来，只知道不停的点头。

此前，太极宫掌握在羽林卫的手中，秦晋因此而大意，却想不到被高力士钻了空子。现在只要牢牢的控制了玄武门，劣势便可再度变为优势。

可是，在杀入乱兵里的一刹那，卢杞就知道今日这个决定做错了。他们在玄武门遇到的这股人马绝非是太极宫中可任意追杀的乱兵。这些人同样也有着极高的战斗力，步步结阵，打的章法有据。

神武军的这几队先锋就好像一脚踢在了铁板上。兵锋陡然受挫之下，便出现了难以接受的伤亡，气势也紧跟着顿挫。

“兄弟们不要慌，都跟着我，一步步冲，记得平时是如何训练的吗？”

情急之下卢杞大声呼喝，他知道如果再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们这百十人没准就真的要崩溃了　。

这时，卢杞所在这一队的队官才如梦方醒，也跟着呼喊道：

“结阵，结阵，不要乱，跟着卢校尉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