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韦见素的府邸与秦晋的府邸仅仅有一街之隔,前者在坊内大街之左,后者在坊内大街之右。陈千里毫不犹豫的转向了左侧,大步流星登上门前台阶,用力的拍响了门环。
门环乍响,里面立刻就有人警惕的问道:
“哪个敲门?”
陈千里能感觉得到,门缝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打量着自己。
“某乃龙武军长史陈千里,有紧急要事,求见韦相公!”
里面的声音似乎有些害怕,但还是痛快回答了陈千里。
“相公交代下来,非常时期,不见外客!长史君见谅,请回吧!”
陈千里素问宰相之首韦见素有谨慎胆小之名,现在得到了韦府家丁的答复后,心道果然是如此,但他仍旧不肯放弃希望,毕竟现在唯一可以借助的也只有韦见素其人了。
韦倜有心与陈千里辩驳一番,但见韦见素面沉似水,眼睛半闭半睁对此又不置可否,便只能悻悻然将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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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韦见素以为,陈千里此人一定与秦晋同穿一条裤子,但现在看来,竟似有意与之唱对台戏。
“神武军战力不俗,又有陈玄礼在后策应,陈长史还有多少可以捭阖的余地?一旦鲁莽行事,万一事败,个人身家性命是小,反而连累了天子便事与愿违……”
韦见素则道:“有高仙芝在,三两日内,天子处境无虞!”
陈千里怒气冲冲,回头就想招呼身后的随从将韦府大门撞开,今日这老东西别想独善其身,自己就在门外,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陈长史的意思,让老夫出面,振臂一呼?”
最后还是韦倜提醒了韦见素,言及今次兵变一定是“厌胜射偶”一案所导致的,同时又拿汉武帝征和年间的“巫蛊之祸”做比,言语中竟似直指天子老糊涂了。
韦氏父子被这个看似有些粗豪的胖子惊呆了,在他掏出短刃的那一刻,韦倜以为此人欲求不得便要行凶,本能的想护住父亲,但却没想到他竟是要以血立誓。
韦见素身为宰相之首,此时却对长安城内的突发状况无能为力,只能坐在家中暗暗揣测着,这次兵变的真正幕后之主是哪一个。太子李亨的名字似乎也呼之欲出,但这也有许多令人不解的地方。比如,龙武大将军陈玄礼乃是天子的信臣,怎么可能站在了太子的一方?
韦见素能让韦倜亲自出迎,这对于区区龙武军长史而言,已经是难得的隆重了,陈千里还能说什么?便也客气还礼。
谁能保证太子就一定是胁从行事?
陈千里又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城中各方形势,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韦倜也听明白了七八成。这个胖子无非是想以自家父亲做招牌,号召人众,然后再利用信息传递滞后的时间差,以此来扭转局势。可这种想法是否过于一厢情愿,抑或是说天真呢?
“陈某来的孟浪,但确有大事要与韦相公商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韦见素话锋又一转,“为父适才听那陈长史所言,陈玄礼似乎又首鼠两端了,至于因何如此,一时也想不通透。但还可以确定一点,秦晋的处境也不似为父先前想象的那般好,如果此人能够成功利用信息传递的滞后,没准还真能成事!”说着他又抬起头看了儿子韦倜一眼。
陈千里见韦见素不肯相信自己,当时就急了,从怀中掏出了一柄一尺三寸的短刃,撸起左臂的袖子,便在小臂上划了一道,鲜血立时就涌了出来。
“你当为父愿意?那陈长史是带着死志而来,如果当面拒绝,唯恐便要血溅五步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秦晋在太极宫与高力士缠斗,只要韦相公肯于振臂一呼,陈某便往永嘉坊太一别院,去说服太子,向天子请罪!龙武军半数新军出自下吏之手,当可成事!”
令她意外的是,这个陈千里何以又背弃了秦晋呢?
直到陈千里得了盖着韦见素官私印鉴的亲笔手书疾步离开后,韦倜埋怨着父亲,不该明白痛快的答应此人。
这一等就等了一刻钟的时间,陈千里愈发的不耐烦,眼下是分秒必争的时刻,晚一步都可能发生再难逆转的大事。与此同时,阵阵怒意也在陈千里的心头涌了上来,天子蒙尘,旁人独善其身也就罢了,你韦见素忝为宰相之首,居然也做这等尸位素餐的事,比起叛逆来还要可恶。
“家严特地吩咐韦倜亲迎陈兄,来的迟了,莫要见怪!”
太子李亨已经年届不惑,多年来一直在当今天子的打压和猜忌下惶惶度日,若有机会取而代之,岂能放过?
会客正堂内倏忽间鸦雀无声,静的甚至可以听清针掉落在地的声音。
“理解,韦倜理解长史君的急迫心情,请!”
韦见素的面色很不好看,昨天一早他便得到了兵变的消息,但具体是谁发动的兵变,已经达到了什么程度,却不甚了了。今日曾遣了信服出坊去打探,得到的结果也是似是而非,扑朔迷离。
这个中年人陈千里认识,正是韦见素的儿子,门下给事中韦倜。
听了父亲的分析与嘱咐,韦倜喟然一叹:“也不知天子处境如何了。”
不好的预感果然没错,陈千里龙武军长史的身份,让韦见素大为皱眉,心道,终究是躲不过去了,只得让韦倜亲迎此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