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这也是运数使然,当初逃来长安时,范某曾做过乞丐,偏巧就知道这安国寺中有一条密道,直通长乐坊外!其时,范某常与乞丐一同由密道进入寺中偷吃食物。”范长明对杨国忠的疑问报之以轻蔑的一笑。
一句话将杨国忠所有的伪装都彻底剥离,宰相的架子再也维持不下去,整个人颓然跌坐在地上。
李亨阻止了李泌第一次杀杨国忠等人以后,就将杨国忠和他的一众党羽关押在了安国寺中。而安国寺就在紧邻延政门的长乐坊。离开延政门的龙武军驻地之后,步行而去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这座天子寝殿已经有百多年的历史,李隆基总觉得凉气逼人,他很不喜欢这里,但形势所迫,也只好捏着鼻子住了进来。他来到御案前,将白日间亲自写好的檄文拿了起来,又细细观看了一遍。
“走,去安国寺!”
“相公扪心自问,范某的计策究竟有没有错,如果不是执行上出了差池,现在的阶下之囚就不是相公与范某了!”
……
长安城做为天子脚下的京师,严格施行宵禁,虽然屡屡有人犯禁却都是城中的勋戚权贵,如果巡城的禁军发现了不事生产,又无恒业的流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驱赶处置。怎么可能会让这么多的乞丐从容生活在城内,还容忍他们偷偷潜入权贵云集的长乐坊中偷窃食物?
“是但如今,范某也不妨直说吧,一旦太子登基,以相公以往的作为,断无生还之理,如果不趁着今日的机会逃出去,便好好享受剩余不多的人生吧!”
是啊,他一直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太子果真继位登基,自己断然再无生理。这个浅显的道理,他怎么可能想不通呢?之所以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之心在作祟,才导致了一叶障目。
而反观李亨有什么,除了十几年夹着尾巴做太子的经历,便一无所有。
杨国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禅院的院墙,幸亏院墙不高,否则这位四体不勤的相公便也只能望墙而兴叹了。
只是程元振身受重伤之下,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杨国忠才不会带着此人离开,而范长明更是恨不得此人身受折磨而死。
“杨国忠和他的党羽此时不宜斩杀,先生集中精力筹划战事便可!”
“臣,臣知道了!”
倘若密道遁走,他尚且还能够接受,从狗洞里爬出去,这又让他今后以何面目见人?
“相公莫失望,这安国寺不过是外紧内松,只等夜深之后,咱们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攀墙过去,一旦出了这长乐坊……”
“这些都是后话,你只说,咱们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太极宫永巷帝寝,子正时分,李隆基仍旧未能安寝。兴庆宫与日间陷落的消息,让他仍旧心有余悸。如果不是秦晋莫名其妙的转变,今夜于他也许是难以熬过去的黑暗一夜吧。
太子的思维里条条框框太多,这也许是多年太子的压抑经历所致,但对于太子本身而言,这种后天养成的特质,是好是坏就很难说了。
杨国忠却咬牙恨声道:“逃犯?只要出得这长安城,某便要召集天下之师勤王……”
范长明说的没错,还未到子时,负责守卫的东宫六率便只剩下了两个人守在院门之外。杨国忠此时暗暗庆幸,这座院落中只关了三个人,除了他和范长明以外,还有断掉了右臂的程元振。
军营外夜深如墨,远处隐隐有狗叫之声传来。
李亨的声音低沉而又绝然,他似乎远没有此前表现出的那么软弱。这句话让李泌浑身一震,转瞬间目光又犀利了起来。
“你莫不是又再诓骗某来取乐吧?”
杨国忠身形不稳,从墙上滑了下来,又忍住浑身的滕头,狼狈的爬起来,若非有夜色的掩护,他真有些无地自容了。他又何曾想过,自己堂堂宰相之尊,竟又从爬墙逃命这等荒唐之举。
闻听此言,范长明好像受了莫大的羞辱,冷声回答道:“如果相公不信,便在这里等死好了!”
岂料范长明却笑他不自量力。
“圣人,秦将军求见!”
李隆基脸上的笑容绽开了,继而又大声道:“快,请秦将军入内!”
秦晋连夜觐见,一定是有紧急军务,李隆基的笑容里隐隐带着些担忧,毕竟神武军只有三千人,太极宫又这么大,能否抵挡住数万人的猛攻,尚在两可之间。想到此处,他不禁暗想,当初如果允许神武军扩大规模,今日岂非便不会在兵力上捉襟见肘了?
“臣,秦晋拜见皇帝陛下无恙!”
李隆基绕过了御案快步上前,亲手扶起了跪拜于地的秦晋。
“秦卿快快起来,可是有军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