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虽然只是一介文士,在朝廷上也不过区区待诏翰林,但对关中、陇右、朔方等地的布防却了若指掌。神策军是哥舒翰在去岁大败吐蕃之后新成立的军镇,兵马使成如璆,副使卫伯玉都是尚书左仆射哥舒翰的旧部,就算这些人是奉了天子敕令而来,只要哥舒翰有所命,总要掂量一二的。
归根结底,还是彻底掌握了长安内外,才是此番兵变成败的关键。
为此,李泌决定孤注一掷,将刚刚征募不足三日的卫率统统拉到了东宫大门之外,还请太子亲自训话,以增士气。不但如此,李泌还以太子的名义,打开府库大举发放钱物,再辅以升官的许诺,一时间军中上下气势陡而如虹。
李泌对此很满意,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话果然不虚。
太子李亨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便没有返回延政门,而是留在了东宫。与其在后面心怀忐忑的等待结果,不如留在这里亲自督战。他语重心长的拉住李泌的手,“一切拜托先生了!”
李泌忽而觉得肩头沉重,便重重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臣必当死而后已!”
李亨不再赘言,转身离去。
但是,裴敬还是有一点搞不懂。秦晋曾建议,让天子在他的护送下西去与赶来勤王的神策军会合,但天子却坚决不同意,表示将士力战,自己岂能独自逃走?最终也只答应暂且撤到西内苑以北的桑林之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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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外属西内苑,这里早不是唐朝刚刚立国时的一片荒凉模样,宫门外亦是飞檐斗拱的殿阁楼宇,这里作为太极宫和大明宫的附属之地,偶尔也会成为皇帝消闲的地方。
“裴将军在担心?”
“这并非冒险,神武军的每一条性命都不值得丢在这里……”
李泌并没有仓促的连夜发动进攻,而是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于清晨敲响了战鼓。以他的判断,神武军只有三千人不到,想要守住诺大的太极宫显然捉襟见肘,于是在攻城之初,便兵分两路,一路佯攻奉天门,一路强攻长乐门。
李隆基呵呵一笑。
亲信耳目忽然急吼吼奔入帐中。
今夜一战可谓冒险之至。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是天子。
“郑某战阵厮杀十余载,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现在惟愿中郎将能够铲除奸贼,匡扶社稷!”
事实也果如李泌所料,奉天门的战斗刚刚打起来,神武军的抵抗便不甚激烈,甚至很容易的便被攀上了宫墙。比起兴庆宫一战,烈度还要低。
西内苑往北便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桑林,桑林再往北则是自西向东而流的汤汤渭水。
秦晋喟然一叹,此时此刻,他虽然也认为“大唐社稷”必须匡扶,但其所包含的已经与初衷大相径庭了。
“消息可确实?”
郑显礼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十分滑稽可笑的笑话。
“大将军,姓杜的竖子所言不差,兆州神策军的确已经起兵入关中,现在距离长安已经不足二十里!”
只是,李泌还有疑惑,秦晋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烧掉了太极宫,这个责任将来由谁来负?
“郑某还是有一事不明,以神武军的兵力未必不能一战,中郎将又何必如此冒险?”
“还有可惜吧?”李隆基又问道。
桑林之侧,约有两千人马盔甲整齐的停驻于此。
上万人的龙武军和新募集之卫率冲进了太极宫,火势不知从何处窜起,等到绝大多数之人意识到问题之时,已经晚了。
既然秦晋敢放火烧掉太极宫,那么神武军的人就一定撤到了玄武门之北,他正好则可调兵将之剿灭。
在计划里,攻击奉天门和长乐门是有先后次序的,大军先对作为佯攻目标的奉天门发起攻击,等到神武军针对奉天门的部署调动完成后,再对长乐门发起攻击。接下来的便要看战局的发展而再做决定。
陡然间,他瞧见一股黑烟渐渐腾起,一颗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秦晋的计划已经在实施之中。
如果战况允许,佯攻也可以变为强攻,强攻同样也可以变成佯攻。
“百年宫殿被一举焚毁,难道圣人不觉可惜?”
自杜乾运走后,陈玄礼坐卧不宁,心中忐忑徘徊,不知该如何决断。近日以来,不断的反复,名声早就毁于一旦,此时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他才不会再贸然反复。
“可看清楚了将旗?”
“去吧,一旦鱼儿入彀,不要有片刻犹豫!”
一念及此,李泌骤然变色。心中暗叹秦晋的狠辣与决绝,他难道就如此笃定,自己一定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