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下了马,从马鞍上解下了一只皮囊,来到杜甫面前,交在他的手中。杜甫将皮囊掂在手中,沉甸甸的。
“使君特命下走奉上百金,杜郎中好安顿家小,无后顾之忧。”
其实接过皮囊之时,杜甫就已经猜出了其中之物。裴敬的话不过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临行赠百金,对杜甫而言,直如雪中送炭。他正在为安顿家人而发愁,秦晋就解了这绕不过的难题。
杜甫不是个爱财的人,百金也绝不是个小数,但这皮囊中所装载的心意,让他动容不已。
“多谢使君挂念,杜甫愧领了!”
他更不是个虚伪的人,也不会明明很需要这笔钱来照顾家用,却严辞推拒。
裴敬对这位吏部郎中的感官不错,便呵呵笑道:“此一去前路未卜,杜郎中肯以身犯险,裴某敬服的很那。”
片刻功夫,高适就出现在了杜甫的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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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翊郡的情况在神武军内部早就传开了,都知道这一去,面临的叛军压力不比潼关要差,杜甫敢于随秦晋赴险地,光是这份胆色就令人刮目相看。此前穷酸迂腐的形象,亦随之被剥了个干净。
“这是甚说法?半年不见,仲武兄也学会打哑谜了……”
“谁说不是!地方上的官吏比朝廷的官吏也没甚区别,到时候还免不了掣肘!”
“是仲武兄,快请!”话音未落,杜甫又道:“慢着,我亲自去请!”
杜甫指了指案上的皮囊。
在杜甫看来,高适为官多年,颇有能力,但苦于不得志,现在连五品的门槛还没能越过,于是已经有心向秦晋举荐此人。
“非也,非也!以使君的魄力手腕,地方上没人敢强拧着来。何况使君也不会给那些人机会。杜某担心的是粮食!”
“这是秦使君刚刚送来的百金,你收好了,为夫到冯翊之后,足够家中使用一年了!”
“为兄也是听秦使君说的,而且秦使君曾反复叮嘱,不得外泄!”
要知道,这些消息是高度保密的,甚至连天子对其中内情的知晓都是有限度的。哥舒翰如此严密的封锁消息,并非有意蒙蔽天子与百官,而是不想这些消息对关中民心士气造成不利的影响。
杜甫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躬身将裴敬向院中让。
高适苦笑道:“子美兄太过刚直,看不清这官场的龌龊与险恶。总之,这一关想要平安度过,并不容易。”
比起裴敬在时,杜甫烧了许多顾忌,说话自然就更放得开。他将长安这月余以来经历的事件都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与之讲述,最后又叹息了一声。
但是,没等杜甫深入进行这个话题,裴敬又话锋一转,绕了开去。
“出了长安也未见得就能痛快行事。”
“仲武兄,一别半载,可还无恙?”
“杜郎中认为,当下长安局势如何?”
对于妻子的疑惑,杜甫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但总觉得对方的主要目的就是来赠金的,至于根据是什么,一时间也捋不到头绪。
“是也不是。”
听说高适一早来访,杜甫就打消了去东市的念头,决定与这位久未见面的好友长谈个一天一夜。
“仲武兄既然在潼关军中屡受排挤,何如趁此机会运作一番,离开哥舒翰的视线。”
裴敬又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他端起刚刚煮好的茶汤,猛喝了两口,然后赞叹道:“好茶汤,暑渴尽解,这就告辞了!”
室内的气氛有些沉闷,高杜二人就别重逢之后,甚至还没叙旧,就一直在议论着长安现在和将来的局势。
谁知高适却摇头拒绝了。
高杜二人私下里在一起的时候从不会讳言局势,到了会客厅落座之后,更是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议论了大半个时辰。
高适忽然又提及了远在潼关的哥舒翰。这让杜甫又是一惊。
“英雄所见略同,裴敬也早在这乌烟瘴气的长安待够了,出了长安直如鱼入大海啊!”
杜甫却仍旧摇头。
“不知杜郎中打算如何安置家小?”
“昨天来的高御史到了!”
“难道不是被天子逼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