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不再做声,他实在有点看不透这个年轻的郡守,有时候秦晋会表现出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有时候又常常流露出极度冷血的一面。对待这些山东来的逃民,不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而且还用对待战阵俘虏的法子收拾他们。
难道山东的逃民就是大唐的百姓了吗?据登记造册的数据显示,这些逃民里绝大多数都是来自山东各地的良家子,怎么就能像对待罪囚一样对待他们呢?
最后,杜甫还是没忍住像秦晋提出了质疑,希望秦晋能善待这些百姓。
秦晋却平静的说道:
“我这么做就是在善待他们啊!”
杜甫大惑不解。
“使君如此诸多限制,动辄打杀,何谈善待?”
本来秦晋不想和杜甫多做解释,无奈对方一直紧随其后纠缠不休,也只得放缓了脚步。
秦晋说到这里,便在脑子里打着转,琢磨着用时人比较容易理解的词汇说出来。范思仁显然是个头脑极为活跃的人,立刻就接道:“敢问使君,可是牺牲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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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组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问,又不敢问。
“编故事都会吧?你们几个分成三组,你们……”秦晋指着围聚在一起的五六个人,“你们几个,编些安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故事,编的越是人神共愤,功劳就越大。”然后他又点出来五个人,“你们几个,要编感人的故事,越是感天动地越好……”
“这些人里,十之七八都是良家子。”
“那我先问问子美兄,何为良家子?”
“他们一年前可能还是良家子,因为他们有着朝廷赐予可以世代耕种的永业田,无论到哪里,都有一份现成的基业在等他们。可现在呢?永业田成了幽燕铁蹄下的废墟,家破人亡者十之八.九,你还能指望他们为朝廷卖命,对朝廷忠心?”
杜甫犯了难,庶民向来只管种地,心怀天下那是士大夫才应该有的操守,庶民虽然是良家子,但如此要求也过于耸人听闻了吧。
“子美兄在县廷里不是养了些吃饱没事干的书吏吗?回头选几个头脑活络,口齿伶俐的,送到郡守府,我有用。”
秦晋深知,人是一种社会型动物,只要认为的为他们划出一条路,在从众心理的影响下,这些人就算明知是错的也会前仆后继。如果人人都能逃脱这种束缚,也就不会有皇帝的新装这种千古笑谈了。
“好,你们五个就由范思仁牵头,故事的发生地点可以在山东各地,但就是不要在关中,讲讲各地百姓中,舍身忘己,奋不顾身,勇救乡民……所有的人和事都要围绕着一个主旨……”
处于亢奋中的秦晋又做着补充,“树立典型,号召民夫们争相学习此其一,还要以此为契机设立各种名目的奖项,各项之后有相应的待遇。不但要以思想笼络,还要以名利诱之,双管齐下,就算铜墙铁壁也能融化了!只要民夫们按照标注达到了要求,就给他们名,给他们利。”
尽管杜甫重重质疑,但他还是极为效率的执行了秦晋的一切交代。
听了秦晋这番近似强词夺理的说法,杜甫明明觉得哪里不对,想要辩白,却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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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内容你们要以‘牺牲奉献’为主,写好了送来给我过目。”
当天午时,杜甫在郡守府扑了个空,于是又急匆匆带着十几个书吏赶去了城外的营地。果然,秦晋仍旧滞留在营地里,仿佛这里的事,比郡守府的那些公事重要多了。
比时人多了千年的见识,秦晋深知这些处境的人还有另一种称呼,那就是无产者,无恒产者身无牵挂,自然也就是天然的造反专业户。
“重点不是造假,而是要树立一个供百万人顶礼膜拜的典型!”
如此做法虽然简单粗暴,但也极具效率,不需要蝼蚁们表达意见,他们只需要按照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的本分,一切就不会失控。
听到姓范的,秦晋居然想到了范长明,这个老啬夫给他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但他也知道,天底下姓范的人多了,因为这个就对人产生偏见,实在是可笑至极。
最后还剩下了七八个人,秦晋将他们聚到一起算是第三组人。
“使君难道想要这几个故事就让民夫们能够懂得牺牲奉献?”
这五个人里,其中一个身体细长的胆子比较大,没等秦晋说完,就问道:“感人的故事手到擒来,不知使君可有具体要求?”
一切交代完毕,秦晋将他们轰了出去,独独留下了杜甫。
秦晋不怕人插嘴和顶罪,就怕手底下都是一群没有半点创造力的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