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氛让景佑很是迷糊，但他也顾不得其他，只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说是这么说，但秦晋的真实想法，却绝不是这样的。所谓重得或是重才，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一样的话，他宁可选择后者。如果选拔官吏当真以德为标准，只怕有资格做官的当属凤毛麟角了。

偏偏严伦并不住口，绕过了面前的几案，来到正中朝默然不语的秦晋一揖到地。

卢杞和景佑都认为，即便秦晋的推断有道理，也必须做未雨绸缪。秦晋实在被逼的没了说辞，只好肃容反问道：

景佑说完之后，就等着秦晋和卢杞声色大变，但结果却是两个人非但面不改色，反而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至于严伦和卢杞，都有这方面的担心，也实属正常。天子既然连哥舒翰都敢除掉，又何况他这个小小的冯翊郡太守呢？谁都知道，神武军和他在兵变中作用，如果天子心生怨恨，才不正常呢。

说到底，天子对神武军是忌惮的，连在监军的人选上都甚为谨慎，又怎么可能鲁莽的仅仅派出一位中使，就要了他秦晋的性命呢？如果真有此心，又何必等到冯翊在下手，人在长安时下手岂非更为方便？

不过，在严伦离去之前，他却不会做任何表态，只静静的看着秦晋如何应对处置。也是他一时间摸不清楚秦晋究竟作何打算，以他所知，以秦晋之能绝不会意识不到天子可能会有不轨的企图。

“明日一早到郡守府来办公，连日繁冗，秦某左支右拙了！”

严伦摇了摇头，又上前一步，面色转而有些急切。

想到这些，严伦原本坚定的信心也逐渐的动摇了，又见秦晋不断的表示无大碍，只得识趣的告退了。

这军队还真是个大熔炉，是好材料投进去，早晚会出好钢。不是好材料，投进去，炼出来的也只能是废铁渣而已。

“严伦小人，使君何以如此优待？”

秦晋命人端来晾凉的茶汤，让景佑喝下去，顺一顺气，然后才笑问道：

“使君难道不知其中厉害？据，据说，天子中使有很大可能，带，带来的不是好……”

卢杞暴喝一声，他并非不相信严伦所说的话，而是不相信严伦这个人。万一严伦今日一反常态乃是另有所图，他们不警惕一点，岂非要落入他人彀中了？

所谓池鱼之殃说的有些轻描淡写，实际上这其中有很深的根源，严伦不便当众指出而已。

“你以为我想不到吗？实话说，如果不是天子杀了哥舒老相公，我现在还不敢断言。现在，天子笼络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以歹意相对？”

看着严伦一身兴奋的离去，卢杞才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这番话说的有些重，着了刻意为之的痕迹，但秦晋仍然点了调头。

“大事不妙啊，秦使君如何还在这里无事安坐？都快火上房了？”

卢杞见秦晋兀自点头，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便问道：

有卢杞这种下属，秦晋只觉得身为痛快，此人的能力毋庸置疑，不像陈千里那么不知变通，也不像裴敬一般过于保守。如果非要挑出一个缺点的话，就是手段狠辣于常人。然而，这种特质于当世而言，实在算不得缺点。如果一味的妇人之仁，留给对手空间，就等于挤压了自身生存的空间。

严伦本以为秦晋会接受他的建言，可哪里想得到这才一转脸的功夫，居然还是不相信，不采纳。他酝酿这一刻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就是等着一个绝佳的机会来取得秦晋的信任。而今次，就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他一咬牙，原地不动。

“严伦说的没错，意见之争而已！”

实际上，卢杞也在严伦的提醒以后，意识到天子既然能对哥舒翰产生了杀意进而痛下狠手，难保就不会对秦晋也借口惩处。

“严长史在郡守府的功绩，都是有目共睹的，秦某也从未质疑过。只是今日所言实在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也不能怪卢将军激动失态……”

只是这等想法在当世而言，却近似于小人心思，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公之于口，就连卢杞这等亲信部众也不行。

严伦果的表态不出秦晋所料。

秦晋叹了口气。

“我若做了对策，你们留在长安的族人又当何以自处？”

这一则反问让卢杞和景佑同时住了口。

他们劝秦晋有所准备，便等于劝秦晋阴谋造反一般，区别只在实施与谋划而已。

“使君，有紧急军报！”

外面忽然传来的郡守府中甲士的声音。

“边令诚以修筑关城为由，劫走了河工营所需的三万逃民，还，还带走了押运过去以供吃食的军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