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部长办公室在这个时刻里就非常安静。老罗和杜自远都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静静地看着李部长。
李部长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问:“你的下一步。”
杜自远谨慎地看了老罗一眼。他看见老罗非常轻微地向他点了一下头。于是,他转向李部长,说:“我们对‘水葫芦’有一些判断,我们想查看部里的档案。”
“还有什么?”部长盯着他。
“我们还希望了解一些国内最近一段时间的特情,特别是,比较异常的特情。”[
李部长向他们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你们的要求能不能实现,明天就会知道。”
杜自远跟在老罗的身后,离开部长的办公室。他们的心里都很沉重。如果不采取特殊的手段,几乎法找到‘水葫芦’。
第二天早上,杜自远很早就到了部里。但中央调查部党委组织部的马部长,比他更早,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外了。
杜自远的脸色变得更加严峻。他隐约感觉到,老罗的这个意思,可以说,就是李部长和部里的意思,甚至是中央的意思。
本+内容‘正确*的版本在6/9*书.吧%读!【6*9*s*h*u-b-a.cx】
老罗几乎是从牙缝里说:“自远,部里能提供给你的,都提供给你了。”他停顿一下,继续说:“你必须找到‘水葫芦’,必须查清阮其波的死因!并且要快!我告诉你,外交部那里已经传来消息,中苏之间关于那件事的谈判,已经陷入停顿!自远,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杜自远长期在隐蔽战线工作,解放后又在多个情报系统里转战。他接触过、参与过、或者涉及过许多秘密。许多秘密在他的头脑中可能只是碎片,或者是偶然的察觉。但是,当他看见这些人的履历中所涉及的让他想不到的人和事的时候,这些碎片或察觉就会得到印证和连接,拼成一个大体完整的图,一个让他震惊的图。
仅这些情况,已让杜自远脊背冰凉,额头上渗出一层层的冷汗。
这样,杜自远终于获得查阅绝密人事档案的权力。
此时正是夜里,小小的办公室里极其安静。他能听见武装警卫在门外来回走动的极轻的脚步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一位女同志,因重罪至今被关在监狱里。但档案里有她的任务,尽管这个任务并没有具体明说。
一个他从未特别注意的同志,平凡而稳重,待人说话轻声细语。他竟是某个国民党一级上将的联络人。杜自远对这位国民党一级上将早已存在心里的疑惑和不解,此时霍然解开。
老罗的脸色,在平静中藏着严肃。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杜自远,轻声说:“自远,刚才三局局长已经和我联系过了。他们准备从今天下午开始,向你介绍情况。国内的情况,主要是特情。你是自己去,还是安排别人去?”
一个同志,两年前被调到抚顺战犯管理所工作。但档案里注明,他的任务是和某一位战犯保持秘密联系。
老罗几乎就在杜自远的耳边,继续说:“你没有失败的余地!”
老罗从杜自远的眼神里看出,他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再次向他点点头,仍从牙缝里说:“对你对我都一样!”之后,他就声地走出办公室。
从这一天开始,杜自远在连续三天的夜里,坐在马部长给他提供的办公室里看档案。这个办公室门外有武装警卫。给他送档案的工作人员身后,也有武装警卫。
这就好比打仗,你带着部队冲上了前线,去完成交给你的任务。你浴血奋战,部队损失惨重,甚至你受了重伤。但战斗失败了,交给你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么,等着你的将是党纪的处分,有时甚至是非常严厉的处分。没有解释的余地,没有将功折罪的余地,更没有恳求再给一次机会的余地。
杜自远便站在他的面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老马,实在说,我遇到的情况已经不是一般的严重,而是极其严重。”他又补充了一句,“老马,我告诉你,部长差一点对老罗拍了桌子。”
杜自远终于明白,马部长为什么如此在意、如此严密保护这些档案。
杜自远此时已经明白,他承担的,是一项没有退路的任务。他必须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