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一天的夜里,他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嘴里,听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第二件,南京的两部敌特电台,近日非常活跃,几乎是每夜都要发报。
五月初的北京,夜深时也还是有一点凉意。一点冷风,从不大的小口里漫延进来,在杜自远小小的办公室里四处飘动。
但是,就是这个电台,近日突然消失,已连续近十日没有出现。电讯处的十余部大功率电台,每夜连续搜寻,竟然一点踪影也没有了。
最诡异的则是第三件“特情”。三局的同志从公安部门获悉,湖北武汉的汉口邮电局,于上月底被人盗窃一部备用短波电台。近日,这部被盗电台竟然开始工作。经电讯处监听,这部电台已经与台湾建立了联系。
杜自远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是凌晨两点半了。他终于说:“今晚就这样吧,都回去休息。明天上午,我们最后一次讨论。”
秦东海开车行驶在崎岖不平的后来被称为中直路的土路上。土路上没有路灯,他小心地看着前面的土路和两侧的黑暗。杜自远和楚伯林则陷入各自的苦思之中。
秦东海轻声说:“老杜,是小龙,龙锦云。”
武汉确有一组国民党潜伏特务,这是三局早已掌握的。这组潜伏特务与其他潜伏特务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的长电文,几乎每次都是一两千码。三局电讯处对这个长电文深感担忧,猜不出都是些什么内容。他们特地组织了十几名破译专家,对武汉的长电文进行破译。电讯处向楚伯林和秦东海介绍武汉的这个“特情”时,最后用一句话对这些长电文进行概括:“极其重要的经济情报。”
这一路上,他们三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切都等明天上午做出决定。
去年的六月,这部电台突然停止工作。这已经让人惊异了。最让人惊异的是,这组潜伏特务,竟然盗窃了一部民用电台,于近日与台湾恢复联系。
秦东海开着那辆破旧的吉普车,送杜自远和楚伯林回宿舍。
三局的同志向楚伯林和秦东海介绍这个情况时,也是忧心忡忡。他们相信,这部电台的突然消失,很不正常,更有可能意味着出现了什么严重情况。
夜里十点钟之后,他听楚伯林和秦东海的“特情”汇报。三个小时后,他们三人几经讨论,从数十件“特情”中,筛选出以上三件。杜自远必须从这三件中选择一件,然后追踪下去。
杜自远听完楚伯林和秦东海的汇报,已是深夜。在此前的夜里十点钟,杜自远已看完最后一份绝密档案,但他没有找到“水葫芦”的踪迹。他明白,这条路,他已经走到头了。
他说:“小龙,你冷静一点。你在哪里看见她?”
这个情况不仅让三局电讯处感到异常,就是楚伯林和秦东海听到这个情况,也感到异常。这个异常的一个特征,就是“近日”异常活跃。楚伯林和秦东海都感觉,很难说南京的这两部敌特电台的活跃,和目前正处于潜逃中的左少卿没有关系。
当杜自远打开车门下来时,龙锦云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几乎是哭着说:“老杜,老杜,我看见左少卿了!”
杜自远看了看周围,轻声说:“你把过程说一下。”
龙锦云喘了一口气,尽可能有条理地说:“四天前,傍晚六点过一点。我当时刚从文具商店里出来。”她说到这里,略略地顿了一下,“我给局里买办公用的信纸和信封,还有墨水、曲别针什么的。我从文具商店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她从门前走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和你在金边时见过的样子,有什么变化吗?”杜自远问。
“有,有一点。她比在金边时胖了一点,但整个样子没有变。另外一点,是她把头发剪了,剪成短发。她没有看见我,但我一眼就认出她了。我跟了她一段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了,后来,她把我甩掉了。老杜,就是她。”
楚伯林和秦东海都意识到,现在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左少卿出现在武汉。因为他们都相信龙锦云的话。他们都注意地看着杜自远。
但杜自远却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他平静地问:“小龙,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