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小屋里的王石头,记忆最清楚的一点,父亲就是死在国民党特务的刑讯室里。这是他的母亲,也就是他的伯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他的。
父亲的死,是他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
这一天的傍晚,王妈母子和右少卿母女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右少卿隐约察觉王石头有一点变化。他低着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讲。他偶然抬起头时,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严肃的沉思。让她略感惊异的是,在那个沉思的眼神里面,甚至还包含着某种仇恨。
右少卿心里很奇怪,心里悠悠地转着,但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右少卿心里虽然有疑惑,但面对这个十五岁的男孩子,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王石头说着一口嘎巴嘎巴的武汉话,看上去他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当地孩子。她最初来武汉潜伏时,他大概只有七八岁大。此前此后,她都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交集。所以,她把心里的疑惑想了一想后,就放下了。她心里疑虑的,还是她被人跟踪这件事,尽管那个跟踪者是一个毫经验的姑娘。[
这样的生活还在继续。右少卿仍像往常一样每天按时上下班。但是,她比以前更谨慎了。每天出门,更注意观察自己的身前和身后。
大约是在三天或者四天之后,也是快到下班的时候,右少卿坐在她的小桌前清点收入,整理票据,准备下班。这时,她透过身边的小口向看了一眼。只是这一眼,她就意识到了危险,她可能真的被人跟踪了。这个跟踪者看上去绝不是个新手。
右少卿看着外的时候,正是一般人下班的时候。街上的人很多,但人们都在匆匆地走着,很少有人停下来。
胡广林瞪他一眼,“什么共军不共军的,你少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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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国内的公安部门,也许还有其他情报机构,早已知道武汉有一个特务潜伏小组,并且监听搜寻了多年。他们尚且没有找到,我又如何才能找到呢?
陈三虎斜眼看着他,“兄弟,你怂了?你可是共军呀!这么快就认怂了?”
胡广林忍不住了,他说:“我对线电这些东西,不太了解。但我还是看出来,这条直线画过去,是一片很大的地区。这简直就是大海里捞针呀。”
柳秋月、胡广林和陈三虎都抬起头,看着一直盯着地图的左少卿。
柳秋月仍如当年在洪公祠一样,是全组的大总管。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家安顿下来。所以,在一两天里,左少卿这个小组,还没有开始他们的侦察活动。
这时,柳秋月已经在桌上铺开武汉市地图。这是她下午刚刚从书店里买来的。她用铅笔在地图上点出他们现在的位置,看着周围的人,“姐,我们现在的地点是武昌司门口后街。”她用铅笔以司门口后街为起点,按照测向天线测出的角度,向东北方向画了一条直线,“姐,这个电台的位置就在这个方向。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些。不过,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这个电台。”
胡广林则是满脸的疑惑,他说:“这个,怎么知道是潜伏在武汉的特务?”[
屋里的四个人都围在桌旁,看着桌上的地图,也看着地图上从司门口后街向东北方向延伸的直线。他们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很大的范围。在这个范围里有许多街道和小巷,更有数的房屋。想在这个范围里找到隐藏的电台,比上天都难。
陈三虎和胡广林都是第一次看见柳秋月的这个架式。他们坐在墙边的凳子上,惊讶地看着柳秋月调试收音机和测向天线。她的耳机里隐约传出断续的嘀嘀声。
小房间里安静下来,桌边的三个人都注意地看着她。
陈三虎笑嘻嘻地看着她,说:“柳姐姐,你好厉害。主子,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到现在了,还在活动呢?他们是不是傻呀!”
现在,他们一组四人,都来到了武汉。因为柳秋月在武汉方向发现一个线电信号。也因为左少卿想起,武汉确实有一个“第五潜伏组”。所以,左少卿不得不考虑,假如所有这些判断都是正确的,她又如何在武汉找到这个“第五潜伏组”呢?
右少卿意识到,这是一个真正的跟踪者,目标就是她。
左少卿也凝神看着地图。她终于抬起头,一一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轻声说:“不管怎么样,这就是我们要寻找的电台。怎么找,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