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魏铭水是军统时期的老资格,又曾经当过情报处长,现在是少将衔的潜伏组长。但在武汉这个硕果仅存的潜伏组里,他说的话不算数。所有的事,都由她右少卿说了算。这个地位,可不是平白来的,是她拿自己的命,实在说起来,也是拿全组的命换来的。“你重打锣鼓另开张呗,还能怎么样。”右少卿还是那么柔声细语的。
她晚上还得赶路,脚下也就加快了速度。
她到最后才明白,她最爱的杜自远,一定和她的姐姐相爱了许多年。
十五分钟后,右少卿终于说通了魏铭水,一身轻松地离开“荣和小吃店”。外面天已经黑了,昏暗的小街里,闪烁着『迷』离的灯光。
门外的伙计一声吆喝:“好耶,包、丝、汤,这就来喽——”
魏铭水把下巴向四面一甩,“那么,我的这家店呢,怎么办?”
说到底,她离开南京,到了这个鬼不生蛋的鄂城,都是为了杜自远呀!
右少卿仍是笑眯眯的,盯着他那双有些阴沉的眼睛,轻声说:“老魏,弟兄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三年了,我想,最近给他们挪挪地方。这样安全一些。”
她到最后才明白,她最爱的杜自远,爱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
一通风卷残云,右少卿满嘴舌齿留香,把个小肚子吃得又鼓了起来。她心满意足地擦着嘴,笑眯眯地看着魏铭水。
“混账丫头片子!”老魏这下可真生气了,“那老子得多少本钱呀!啊!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店,一天的流水是多少,你知道不知道!”
几分钟后,阿三端着托盘进来。他在右少卿面前放下一笼热腾腾亮晶晶的小笼汤包,一盘油汪汪黄白『色』里间杂红辣椒丝牛肉豆丝,还有一大海碗香气四溢的鱼汁糊粉。之后,又在她面前放下一碟米醋、一碟梅酱,一碟脆生生的豆芽菜,还有筷子和调羹。他笑着说:“苏太,您慢用。”
魏铭水喷出一口烟,“你他妈的,都想好了?”
哎呀——!右少卿在心中,忍不住叹息。有道是:人生就怕回首。再回首时,一生的来路都会陷于『迷』雾之中。此时,也让她陷于『迷』雾之中。
右少卿走上灯光绚丽的大街。大街里的车声和人声在她耳边喧哗,四月的暖风从街边的暗影里吹来,让她的眼里心里,既『迷』离又清醒。
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涉及安全,在魏铭水心里,就是大事。
这个时候正是春末,夜里还有一点凉。右少卿坐在从鄂城去武昌的公交车上,如入梦一般,望着车外的夜『色』。随着车身的摇晃,她既『迷』离又清醒地把这些如烟旧事,都一一想了起来。
魏铭水把下巴一扬,“滚球去,你还用得着跟老子商量!老子都成磨道里的驴了,哪回不是听你的吆喝!”[
那天,姐姐还说:“妹,也许你应该听一听杜先生的意见。他见多识广呀。”
她,还有全组的弟兄们,包括魏铭水,都不希望被人五大绑地架在卡车上,拉到荒郊野外被枪毙。对右少卿来说,不为别的,她还有一个女儿呢。
右少卿笑了一下,“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右少卿看见阿三出了门,立刻卷起袖子,说:“老魏,谢了。”她先抓起调羹,舀了一大勺鱼汁糊粉滑进嘴里,“哇”,那叫一个爽滑。又把一只汤包吊进醋碟里,呲出两排细齿,小小地咬了一口,再“嗞”地一吸,立刻满口都是浓香的肉汁。
每想至些,都让她心中好痛。为自己痛,也为姐姐痛。
那一天,杜自远要请她吃饭。她预感到这一次吃饭可能非比寻常。她心中撞鹿,即惊喜又恐惧。她第一次慌了神,向姐姐求教。
那一天,姐姐靠在边,抱着她说:“好妹,衣服要好看的,还要……还要方便的,方便一些的那一种。明白吗?”
此时再回想起姐姐说这个话时的眼神,让右少卿心里更痛。
和她最爱的杜自远,相爱了许多年的姐姐,就这样,把她送到了杜自远的怀里。她当时太兴奋了,太高兴,竟没有想那么多。今天回想起来,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心中的痛,为自己痛,也为姐姐痛。当时姐姐的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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