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脸『色』同样冰冷的警察上了汽车,坐在驾驶座上。吉普车发动起来,缓缓开出下关拘留所的大门。张雅兰洗净『毛』巾,挂在铁丝上,坐下来看这份检举报告。初看这份检举报告时,她还没有太在意。一个将近十年前逃跑的国民党军官,到了今天还有什么意义吗?左少卿?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在她的追捕档案里,也没有这个人的名字。
张雅兰多年从事地下工作,深知何为隐蔽战线,何为绝对机密。左少卿如果真的有特殊原因,目前最需要的,可能就是隐蔽和保守秘密。
这个时候,左少卿再次被女警察叫出房间时,所有被拘留的女人们都惶恐不安地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对她的命运的担忧。
这时的胡广林已经万念俱灰,大脑和神经都已经有点麻木。他可不可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一九五〇年,朝鲜战争爆发。胡广林感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强烈要求上战场。但是,仍然因为从前的原因,他未获准许。[
肖凡冰奉了张雅兰的命令,独自开着一辆吉普车,去了下关拘留所。
他就这样退伍到了南京,进入南京市公安局,在下关分局的拘留所里当了一名管教。一年后,他被任命为监管股股长。有人告诉他,这个职务在军队里,相当于正连级。他听到这个话,只能哑然苦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苦感觉。
张雅兰打了一个电话,叫来她的助手肖凡冰,一个如冰一般冷静干练的公安人员。她从资料上抽下那份检举报告,递给肖凡冰,果断地说:“这个你看一看。两件事,第一,警告下关拘留所,此事不得再提。第二,将检举者和被检举者,都带到我这里来。我要分别询问。你负责安排。”
现在,当年逃跑的苏少卿竟然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感觉冥冥之中的上天,或许要还给他一个公正,让他的今生,终于能有一个明白误的交待。他心里有一种难以抑止的刀割一般的痛快,也刀割一般的痛!
这一天的上午,张雅兰刚刚从外面开会回来。她已经好几天没到自己的办公室了。她放下自己的公文包,拿一条『毛』巾,仔细地擦着桌子和桌子上的台灯。这时,她才注意到那份检举报告。
往事如爆,雷电一般轰然在她眼前炸现。左少卿!这个只在她的恶梦中出现过的女人,现在化作她手里的一张照片,直抵她的眼前,直入她脑海的深处。
这个时候,在下关拘留所里,则是另外一种景象了。
呀——!刑讯室里的劈面耳光、圣保罗大教堂里的尖锐鹰眼、小巷深处被人扼住颈部时的低语。这个女人给她留下的唯一美好记忆,是她冷静地说:“张雅兰,我告诉你,高茂林也在陆军监狱里。”当时她听到这句话,不知有多么惊喜。
一九五三年,朝鲜战争结束。胡广林从前的部下,现在的团长,拉着他的手说:“老胡,你的事,团里、师里和军里,都没有办法。你还是退伍吧。”
在所长办公室里,所长和胡广林都在座。肖凡冰把那份检举报告向他们展示一下,只说了一句话:“刘所长,胡股长,我奉命通知你们,这件事,从今天起,不得再向任何人提起。”他声地注视着他们,直至确认他们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胡广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立刻给所长写了一个报告,揭发现在被拘留的左少卿,曾经是一个国民党保密局的军官。他的这个报告,立刻受到所长的高度重视。当天,就把这个报告以及有关左少卿的所有登记资料,送到南京市公安局。
左少卿抱着她的小包袱,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
现在她不得不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了。我可以跳车逃跑吗?几乎不可以。黑皮肤警察就坐在她的身边,并且不时地注视着她。她一动,他就会警觉起来。另外,车速也太快了,车外的景物如彩『色』的激流一样,从她模糊的视线里流过。她可能会被摔得头破血流,甚至失去知觉。她不能跳车逃跑。
但是,怎么办呢?她此时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隐约察觉吉普车经过了汉中门,并且向东,不一会儿,又开始向南。渐渐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吉普车已经向南驶上了丰富路,然后左转,进入曹都巷。老天,前面就是洪公祠的北大门呀!
她恍然间感到时光倒流,她似乎乘车出去办案,此时正返回保密局。柳秋月开着车,回头说:“少主,咱们能按时赶回去。”就是在那一天,她在二处的会议室里,看见坐在叶公瑾身边的妹妹。她们同时拉起衣袖时就已经确认,她们是孪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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