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底下,是一枚小小灵石钥匙。
谢予安将书信看过几遍,总觉送钥匙这事总是有些难言的亲密,心里又添了些雀跃。他一想到容昭这次离开竟与他约了下次见面时间,心里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心想若一个月能见他一次,若每次都能这样,自己也便别无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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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与金陵路途遥远,一路车马慢行,数日后,谢予安携谢家老少再次回到了金陵云麓山。
昆仑叶宴秋意外去世,不仅一场锻剑大会惨淡收场,驻留在遇仙镇的谢家人更是茫然错愕。原本说好,叶宴秋收谢莹莹做关门女徒,也应承了让谢家支系这些未结灵核的老少也在昆仑做杂役谋生。但叶宴秋一死,这些口头承诺自然作了废。昆仑修士各个神色凄然,忙着停灵送葬,都说近日既不收徒,也不招人。谢家人当真无路可去,一听说谢予安已拿回了地契,要将云麓山门重建起来,谢莹莹与黎子涵率先喜出望外,说要跟随。除却几个寻到帮工、拜了其余山门的,倒有二十多个跟了他来。
一行人舟车劳顿,终于到了云麓山上。山顶此刻只有残垣断壁,并无居所;但白家离去前,倒也曾在山腰建了几间守山木屋,内里灶台床铺都有,也勉强可安身。谢予安在玲珑阁内按慕天清的指示低买高卖几笔,攒下一百余金。有这些金钱在袋中,众人吃住不愁,要盖几间新屋舍,买料雇工也尽够。大家心里有底,想想即将自己建起家来,心中都一片明朗。
婶子们吵吵嚷嚷地打扫卫生,又说是要包顿包子庆贺一番。没出多一会,后厨便传来乒乒乓乓的剁肉声,一片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气。
立在山色青碧的云麓山腰,谢予安遥遥看着山顶早已化作断壁残垣的旧日居所与早已破裂粉碎的白玉云门,忽见黎子涵摇着卦旗晃晃悠悠地回来,却是他闲着无事,去山下镇上晃了一圈摆摊算卦了。
“莹莹,这给你!”刚到门口,黎子涵就举着一个小小糖人,咋咋唬唬地去找谢莹莹。“我给个卖糖人的大叔算了一卦,算出他明年能续弦讨个年轻老婆,他明明高兴,却非说只能捏个糖人给我抵卦金,我就让他按你的模样捏,和他讲了半天,你看像不像……”
“你这卦摊还不如不要摆。”谢莹莹哭笑不得地接了糖人,“要我说,还不如摆医摊。”
“医摊不行啊,我和我叔公当年的本事可差远了,摆出去治不好病要挨打的。”小神棍挠挠头,满脸苦恼。“我家老宅离这儿不远,过几日我把我叔公的遗物笔记找出来,看看有没有办法解个封,我也学学……哎对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凑到谢予安身边道:“我今日在镇中听了魔主的消息!”
谢予安一怔,问:“什么?”
“以前不是说魔主叫叶长老封在云麓山顶上了?”黎子涵遥遥往山顶看了一眼,“白家不就是因为这个跑的。遇仙镇上谢家好几个人不肯跟你回来,也是被这困阵吓的,说魔主要是脱了困,还不是见谁便杀谁,要住云麓山当真是脑子有病。我还问过莹莹,你怎么就不怕——原来你早知道那个是假的?”
见黎子涵提及魔主、困阵等事,几个耳目聪敏的也围了过来。莹莹大声道:“早和你们说过,予安哥说没事就肯定没事的。——小梨你继续说?什么魔主的消息?”
黎子涵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镇上酒馆茶肆都传开啦,魔主昨日带人去屠了春雨楼,说是杀了上百人,杀得春雨楼血流成河,几乎把黑衣刑官和管事的杀了个空!”
谢予安吃了一惊,问道:“春雨楼?为什么?”
“谁知道呢。”黎子涵摇摇头,“魔主杀人,哪有人知道为什么。”
“就是说。”另个男子接了口。“当年红绡宫是他屠空了的,狗咬狗便不说甚么;好端端一个白家不是被他杀光了的?近年来魔主倒杀人不多,但突然又发了疯,随意寻个门派杀杀,也不是什么怪事。”
“说得是,大家都说,叶长老也估计是魔主杀的,是报复这困阵呢……”
谢予安站在原地,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容昭自脱困而来手上染过的斑斑血迹,摇了摇头,沉声道:“魔主不是滥杀无辜的性子。”
他虽年轻,但在谢家人中已颇有威望,议论纷纷的几人霎时都住了口。
见几人脸上神色稍有不信,谢予安又继续道:“若他当真嗜杀,玄门这些年哪有这么平静。兴许春雨楼与魔主有甚么私怨,或是暗地里作恶多端也说不定。”
他这话说得近乎强词夺理,众人互看一眼,无人开口与他争辩,但气氛也多少有些尴尬。恰在此时,在厨房里忙了半晌的张婶探出半个身子,乐呵呵地喊了一声:
“哎,你们在这儿说什么呢,来吃包子啊,刚蒸熟的。”
“好叻,谢谢婶子!”黎子涵立时乐得见牙不见眼,跑去竹林旁选了片新鲜竹叶,托了一个拿去给谢莹莹,这才自己也捧了一个。才吃一口,他忽然“哎呀”一声。
“那个好心大个子,在春雨楼里当刑官,别被魔主杀了啊。”
“你说什么?”谢予安猛地一激灵。
黎子涵一愣,小心地道:“今天我见了包子,才忽然又想起来了,就是当时和谢少侠一起赶路的那个大个子,给过我包子吃的。——他当了黑衣刑官啊。你们都不知道?”
谢莹莹原坐在黎子涵身边,听了这话,手里包子和着竹叶一齐落在地上,滚了几滚,一张秀丽的小脸霎时一片惨白。
“我哥,我哥他怎么会在春雨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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