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朝中六位宰执,直接听命于武安王府的,就有二位。要将选任参知政事的事情延后,按说是轻而易举。——尽管是包含了合并的丁税这部分,可仅仅这一块,朝廷岁入就已较两年前翻了近二倍之多。
王猛闻言,却是稍稍放心了,而后失笑:“如今朝中,怕是正龙争虎斗?”
那九品官人法,自不用说,乃是士族的立身之本,是朝中所有大臣的禁忌。即便是新党之中,那些已跻身高位的部分人,也得已受益。
北方宗党因党首嬴冲之故,对朝廷变法一向都是鼎力支持的态度。可当涉及到这九品官人法的改革之时,却是万马齐喑,不但党内几位支柱,都极力反对,底下的人心,亦有动摇之势。
天圣帝为平复南方士族的怨气,必定会仔细考虑雍秦巴蜀这诸州朝臣的意见。
再到天圣三十年,那位陛下又开始将注意转向了商税,不但锐意清扫地方私设之税关厘卡,降低商人承担的重税,更着重于打击走私。
王猛却不乐观:“拖延到三月么?可此事怕是不易。武安王殿下属意的人选,怕是襄州牧管权把?”
只是这官绅一体纳粮的代价,却是秦境各方士族勋贵的一片哭嚎之声。
——据王猛所知,那昔日的百里家,就曾靠这放贷,每年赚取百万金的银钱,吞并数百顷田土。
可到此时,这位殿下却也不能不去维护自家部从附庸的利益,也必须照顾自家骨干臂膀的看法。
然后是商税,数目更为夸张。在短短一年间,一举激增至二亿五千万金!这使秦廷前所有未有的豪富,收入已超出了以富庶闻名的齐国近三成之巨。初步达到了王安石语中,‘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目的。
郭嘉不禁再次暗赞,只是他也心知这师弟,在政争上的天赋,可能更胜于己。如非是因受师门诅咒之限,这位如今的成就,绝不仅仅只限于王府在北方的封地。
“裴矩手腕不凡,可我们王府的谢安也非是易与之辈。此时正施展‘拖’字诀,打算将参知政事补任之事,拖至到年后。只需能拖至三月,此事就有转机。”
——那谢灵是出身雍州不错,可这位其实已融入北方。王安石与寇准勉强也算,却是寒门身份,新党党首。
故而他此时只微微惊异了一番,就毫不以为意。
而士族之人,也是一片的抗议之声。他们虽是顾忌名声,本身从不与利子钱沾边。可在许多钱庄及典当行,都拥有股份,每年都能有不少收益。
不过王猛却也未轻信,摇着头道:“据我所知,那裴矩在大秦朝中,已任官十七载。历任过县令,刑部郎中,郡守,鸿胪寺正卿等职,三年之前,又升任贺州牧。有这样的资历,怎可能是我等的师兄?”
此举无疑是一片好意,可却遭遇了寇准及武安王殿下的极力反对,认为此时大秦仍旧吏制不清,使用此等复杂的法制,必定是弊障丛生,无益于国。
说话时,郭嘉又想到那谢安即便未入鬼谷,也一样是‘嵩阳七子’之一,不禁自嘲一哂,忖道自己未免将鬼谷传承看的太高了。嵩阳书院,一样是十大学宫之一,在儒门入主之前,更有过嬴神通与嬴冲这等惊才绝艳的绝世帅才。
可随即就想到妖星现世之前,郭嘉还是攒了许多金银的。可当他们来咸阳的时候,这位师兄却也与他同样是一穷二白。
这几番举动,顿使朝廷岁入大增。天圣三十年年末,户部总计收入田赋与丁税二亿五千四百万金,其中三成七千六百万金归于中央,其余七成归于郡县。
且这三年以来,为商税改革,为官绅一体纳粮,南方士族与天圣帝及新党数次较劲,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难得嬴冲与寇准,都站到天圣帝及王安石的对立面,那以张苍李东垣两位参知政事为首的诸朝臣,自是不肯放过这绝佳良机。
对于此事,王猛是极力赞同嬴冲与寇准的。王安石的青苗法,无疑是其理财之能的展现,一旦成功,可为朝廷再增上亿金的收入。
可这位毕竟是学者大儒出身,未经州郡,受天圣帝赏识而直入朝阁,并不知地方详情。比不得嬴冲与寇准,前者在市井厮混数载,前者更在地方沉浮了十数年,深知官府情弊。
然则嬴冲寇准反对青苗法,虽是出于公心,却也被某些人利用。明面是针对青苗法,暗则是直指天圣帝正酝酿的察举改革及科举之制。
如此一来,朝中风起云涌,自是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