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又迷乱的梦境。深绿的潭水中,映出银白的月亮。海市蜃楼般似近似远的建筑顶端,立着一道虚渺的剪影,长发在其身后摇曳,宛如无瑕羽翼被风鼓动。
难以靠近,脚步不由自主从疾步转为奔跑。口中即将呼喊出对方的名字,却又莫名无法发声。急切、焦躁,与对事态的恐惧,复杂的情绪化为汗水流下额顶。
冰凉潮湿的触感一路蜿蜒至脸际。海德终于从梦中惊醒。
“羽。”低声地,他唤出梦里无法出口的那个名字。
受到巨大损失的走私团体终于放弃对不知名的凶手进行追究。深藏不露的杀手也就迤迤然回到了据点。
沉羽走进伯特拉姆家的大宅,看到久违的景色。一路畅通无阻,防卫设施和保镖机器人自动放行。来到大厅,AI管家优雅地接过他脱下的外衣。室内温暖的空气让人稍稍放松,沉羽走到了自己的卧室。
“怎么在这里?”还未开门,就感到了人的气息,美丽的Omega杀手挑眉,边走进去边温柔地开口。
在这里守株待兔的人不会有第二个可能。灯光亮起,映照出海德?伯特拉姆颓废的身影。
“做噩梦了。”非人Omega的创造者、沉羽名义上的父亲和上司如此说。实在是孩子气的借口,和海德大少那副花花公子的外表相当不符。
沉羽笑了起来。
“很意外?”海德似乎有些不悦,但又不像是因为被嘲笑。
“很意外。”银发绿眸的Omega抿着唇,露出小小的酒窝。
海德的神情很古怪,像在纠结着什么。青黑的眼袋让他的眼窝更显深邃,头发似乎没有打理,有几缕乱糟糟的散发翘起。英俊的男人看上去的确是没有睡好,一副疲惫的样子。
或许他有什么心事。沉羽想着,顺势倚上了门框。“既然你在这里,那梦应当和我有关系。”
海德没法忘记初次见到沉羽时的情形。玻璃仓像储藏宝物的珍贵礼盒,将银发绿眸的美人严密而爱重地锁在其中。娇小的Omega如同天使沉没在纯净的水体里,半透明的羽睫轻颤,一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姿态。让人想要守护,又想要破坏。
既是罔顾生命的研究员,又是利益至上的权谋者,胸中长久充斥着难以达成的野心,海德?伯特拉姆从未有过这种怪异的感觉。仿佛时间停滞在此时也无不可,那些欲望与渴求第一次变得黯然失色。
这种新奇的体验只是因为一个Omega,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他感到抵触,同时也不由自主地沦陷。
“的确和你有关。”海德说。男人的语气有些晦暗,像是挣扎过,又放弃了,“我梦见你走了。”
“就这样吗?”沉羽露出一点好奇的神色,绿眸里泛起微小的波澜,像是俯视人间的无垢神明有了人类鲜活的情感,显得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真实而虚幻的美丽勾起对梦中情景的回忆,酸涩的感觉重又回到心头,海德重重吐出一口气。
“或许……”他吞吞吐吐地说,“你可以换个身份,不再与危险相伴。”
沉羽静静地注视着他,终于明白这个人的意思。
爱情使人盲目,Omega曾数次认识到这一点。最近的一次,还是不久前。沉羽那位新鲜出炉的情人伊丹,患得患失的毛病不但没有随着关系的确定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你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高大的年轻Alpha反复求欢,被拒绝后一副小可怜样,身形都似萎缩了几分。
“没有。”沉羽耐心道。随着过度频繁的亲密接触,自动读取记忆的异能可能会对对方造成不可逆的精神伤害。他和伊丹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害这个生活无忧无虑、不知世间疾苦的年轻人。
“那你就是不喜欢我。”Alpha说。堂堂贵族少爷,竟像个怨夫一样,语气幽幽。
“……没有。”沉羽犹豫了一下,本该轻松脱口的谎言显出一分滞涩。他突然觉得对方这副样子卑微又不幸。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觉得。
部分记忆变得模糊这件事,是发生在和自己肢体接触之后的。反复出现这种情况,自小被精心培养的乔纳斯家继承人不可能毫无察觉,但既不曾询问,现在又好像什么都不顾了。
这个年轻人就如同他在床上说过的爱语那样,似乎是想将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献给他。
值得怜悯。沉羽想。他本以为海德那种人是绝不会像伊丹这样的。
气氛变得凝滞。倚在门边的Omega沉默片刻,若无其事地开口,“前段时间我和新交往的情人在一起,没有联系你,抱歉。”
海德惊愕地抬头,看到了Omega自若的笑脸。
“或许耽误了一些工作,但因此就要辞退我,也有些过分了,老板。”
他们两人都知道,事情不是Omega说的这样的。但虚假的套话流畅地从Omega口中说出,仿佛事情真的就只是这么简单,雇主因为消极怠工而对员工感到不满,仅此而已,没有那些复杂的情感。
“你想要获取的地位太高,仍然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微笑着,沉羽如此说。
海德失魂落魄地盯着他,知道他说的总是对的,但仍然忍不住开口,“你只把我当上级吗?”
银发美人沉静地回视他,脸上仍然是那种从容不迫的笑,宛如一张面具,永远不让旁人窥视出自己真正的情绪,“……不止。我们的利益是绑定的,你的目标也是我的目标。这种互相利用的关系,只用上下级来描述,不够合适。”
是同党,共犯,都拼命想往上爬、因而狼狈为奸的团伙。
恶劣的词汇在口中转了一圈,最后少年温柔地说,“这样的情况,就该称之为盟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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