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J连着半个月都没去上班。

他不记得那天自己怎么睡着的，但醒来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而Eden也已经不见了。J的脑子已经是一团糟，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没有处理的能力，他只能再次幼稚地逃避这一切。

他越想逃，越逃不了。他还能在汽车旅馆住多久？不去工作，怎么付房费？难道要在这里吃一辈子的三明治吗？

可一想到自己的无能，他的双手就止不住地颤抖。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无法被自己掌控，只要他活着哪怕一秒，就无法从陷阱里脱身。他可以自由地行走，但却没办法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

他蹲坐在门口，背靠着门，防盗链和门锁都上好了，他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人。

即使是出门觅食的时候，他都带着兜帽，他习惯了别人看他怪异的眼神，他并不害怕旁人。他害怕的是再次看到Eden，他害怕那双开朗地眼睛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告诉他，“那天我全都看到了。”

那天和Eden喝酒，他曾对他敞开过心扉，但也因此他更害怕Eden对他失望。于是他继续缩在他的壳里。

交房租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三天了，J想房东会不会直接把那间房转手租给别人，那样也挺好，只不过苦了下一位租客……

想着想着，J的眼皮就耷拉了下来。每天晚上最让他难熬的就是入睡和醒来，但他的身体和大脑却要求他必须要休眠，为此他已经挣扎了太久，但每次他都会靠着墙或者门睡着。

在这种状况下，人难免出现一些问题，J自己也很清楚，但却无法阻止。他需要的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他需要那些东西彻底消失，至少，让他知道那是什么，怎么应对吧……

第二天早上Eden在敲门声中惊醒。他抬眼望了望窗外，大清早的，没人需要“客房服务”！他很想这么吼过去，但他愣住了。

“J，是我，Eden。”

J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无法呼吸，跪坐着的双腿没有力气，大脑像生锈了一样，想要回答，却怎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知道你最近情绪很低落，但没关系，只要你想，你就还能回到正常的生活。”

“房租我帮你还了些，老板那边我也帮你解释了。”

“J，你在听吗？”

门背后的J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落了眼泪，他狼狈地抹着脸，他已经够惨了，又何必让他最羞愧面对的人来拯救他呢？

J既悲愤，又感到松了一口气。无论怎样，Eden还愿意找到他，这无异于在掉下悬崖的时候被拉了一把。

过了半晌，J才艰难地开口。

“我明白了……”

即使声音很轻，他也相信Eden听见了。

“再给我一些时间吧。不会太久……”

他听见Eden在门那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J觉得自己都快成了原始人了，两周时间里他试着去忘记一切，甚至忘了一部分的自己。他冲了个澡，给下巴打上了泡沫，站在边缘生锈角落破碎的镜子前，J才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样子。头发太久没有修剪长了不少，因少食而流失的肌肉让他看上去瘦了些，脸颊的线条更锋利了，黑眼圈让他的眼眶看上去更加凹陷，这憔悴的面容简直是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

他突然觉得好笑，一个人怎么能被认知以外的东西折磨成这样？于是他扯起嘴角，镜中的人却看上去更加滑稽了。

他举起剃刀，草草地刮完了胡子。锋利的刀刃将他的下颚划开了一道口子，J也并不在意。

他穿上衣服，带上钱包就离开了，留下全新整洁干净的床铺。

中午他就出现在了店门口，午休时间还没过，Eden正坐在门口咬着烟，看见J的身影，他笑了笑，没多说话，只是朝着他举了举烟，问他来不来一根。

J没有拒绝的理由，比起消解情绪，他更好奇Eden的反应，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淡，仿佛J是个抑郁自闭的成年人，而他还是那个开朗的Eden。

于是他自然地接过烟，Eden给他点着火，两人肩挨着肩默默地吐着烟。

Eden的眼睛却盯着J。从他接过烟的手，到点火时他憔悴的眼睛，再到深吸时他湿润的嘴唇……J的身上仿佛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似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而J只是盯着别处，Eden的目光自然且不露骨，他并不多想。这种把握得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J对Eden稍有顾虑，他原本还以为Eden会没头没脑地追问他一堆问题，例如“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又或者开一些黄色玩笑，说他和某个美人私奔了，整天缠绵……

J是相信Eden什么也不知道的，或者说，不相信那些他不该知道的。毕竟任凭谁看到那幅景象都无法再以正常的形式和他相处，如果他真的成了目击者，那恐怕也会闭眼装睡到天亮，然后飞一般地逃跑，此生再也不想见到J，甚至还要对他破口大骂，骂一些世上最难听下流的话都不为过。

J大抽了几口，然后将烟一口长气全呼出，一根烟燃得很快，将烟踩在脚底熄灭后，就进去工作了。

Eden跟在J的后面，话匣子终于还是憋不住打开了。

“你知道你不在这几天我有多累吗？Steve恨不得把所有事都堆给我干！那个秃子真他妈傻逼！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多替我分担些，兄弟也会为你开心……”

或许就是因为这世上还有Eden一样的人存在，J才不至于活得那么无聊。压抑了两周的心情终于释放了出来，J接过Eden的话，开始跟他一起大骂秃头老板Steve。

是啊，换个公寓，换个心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每个成年人都会遭遇的挫折一样，都会过去的……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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