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根不要紧,他们却足足转了一炷香的功夫,最后竟然被带到了一条阴暗的后巷之中。
此时连那小厮都有些不太好意思了,站在门前迟疑了许久没能说出请进二字。
而在秦渃、林聪和曲初柔看来,这门是必不能进的。
否则日后若真嫁了,方若瑶甚至都无法在府中下人的面前抬起头来。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方若瑶并没有吭声,而是故作镇定地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看着有陌生面孔从后巷的小门入内,住在后院的下人全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强忍着这种被奇怪眼神围观的不适,秦渃三人加紧了脚步,最后被那小厮带入了一处偏厅之中。
“诸位请在此歇息。”
小厮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秦渃见状开口:“你且慢着。”
“客人有何事,还请吩咐。”
“你只说在此歇息,却也没说要我们歇息到什么时候,难道要一直等着。”
小厮见状拱手:“主家正在前面的临仙庄园宴请宾客,宴席散场大概就会来了。”
秦渃还想问他这宴会何时结束,但转念想想他一个下人也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事,于是只好作罢。
林聪此时从椅子上下,等待许久后眉心不禁微皱。
他以为那小厮把他们领过来后会吩咐人上茶的,但等了这么久却未见人影。
“竟然连杯茶也不上么?这是何待客之道?”
“我来沏茶吧,反正茶具是现成的。”
方若瑶站起身,走向墙角处的茶案。
其实她自己心中也很清楚,关家的所有表现都充满了轻视,但对她而言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的。
她天资有限,修不到通玄境,而按照夏律仙规,凡俗修仙者不入上五境,后人仍旧没有修仙的资本。
所以她是一定要嫁入世家的,并借此彻底摆脱凡俗命运。
掌事院中的人都知道是关鹏一直向她表露心迹,而她一直矜持到新元前才不厌其烦地答应,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她早就想答应下来,嫁人改命。
但关鹏不代表关家,老一辈的人都是要考虑家世背景的,所以她在来时就已经有过会被刁难的准备。
对她而言,委屈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能失了礼数,给关家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所以她很容易就能说服自己,从后门进那便从后门进,没有奉茶就自己沏茶。
秦渃三人也是理解她的心态的,毕竟进入天书院掌事阁的弟子,要么就是来自凡俗,要么就是小世家的旁支末代。
她们也清楚从身份背景来说,关鹏已经是他们这些人所能碰到的最高的位置了,所以并未再多说什么。
只是没等方若瑶将茶杯拿起,一旁的方若明便伸手将她拦下。
“大兄?”
“这等小事用不到你做,让阿良来吧。”
方若明看向立于两侧的一位披甲卫,就见对方手中光华一现,手中出现了一只茶盘,盘中摆着茶壶、茶杯与茶罐。
见此一幕,秦渃三人看向那披甲卫腰间,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
储物法器因为制作困难,所以价格十分昂贵,甚至连家境普通一些的世家子弟都用不起,没想到方若瑶兄长身边的随意一个护卫就能有储物法器在身。
取出茶具,找府中丫鬟要了水来,茶水很快便溢出了茶香。
只是这茶一喝,直接就到了午后斜阳西去的时候。
在此过程之中一直都无人前来,唯有凭借修仙者耳力能隐约听到的前院欢闹。
彼时的方若明已经在门前的连廊站立许久,目光平静地望着消融速度减缓的瓦顶积雪,不言不语。
他一直相信天命,相信业报,所以对因果十分谨慎,所以很少回家,不做太多牵连,对妹妹的姻缘也只是关心,但并不会插手太多。
而且妹妹自小跟我父母长大,眼界不高,也确实不适合嫁的太好。
这就叫人各有命,不可强改,顺应便是天道。
不过看到关家态度,他倒是有些很好奇事情接下来的走向了。
“大兄此时不知是在作何感想……”
方若瑶从后方看着方若明,心中充满了不安。
她的大兄从军多年,极少回家,所以她和兄长并不太亲,对他的脾气更没有太准确的了解,她不知兄长此刻是否已经满心怒意,不同意自己嫁入关家。
不过好就好在没过多久,前厅就来了一位穿着青袍的老者,打破了这片寂静。
“各位客人,我家家主请诸位到前院过堂一叙。”
方若瑶听后瞬间松了口气:“兄长,他们前面的宴请应该是结束了。”
方若明看了一眼妹妹,而后轻轻点头。
随后五人穿过了后院,来到了前院,穿过了偌大的道场抵达了一处位于临仙庄园的茶厅。
临仙庄园的会客其实并没有完全结束,在五人到来之际,园子里还到处都是关家陪同方家子弟闲逛的身影。
而当看到他们来时,众人的目光便被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这就是季忧以前的那位未婚妻?”
“是她,方若瑶。”
方锦途淡淡地看着他们:“她旁边那个是谁?”
陪在他旁边的关家人开口道:“这人应该是方若瑶的哥哥方若明,也是玉阳县子,少年时便被送去北境参军了,如今是个副将。”
“怪不得看他不顺眼,没想到也是玉阳县人,可我为何看不到他的修为?”
“蛮族天生五感敏锐,镇北军与他们在北境长期交战,军中自有掩藏气息的独特法门,不过这方若明参加过天道会,融道境修为,天赋不错,只可惜进入先贤圣地之后寸步未进。”
“原来如此。”
被人围观相看的滋味并不好受,以至方若瑶一行并未在庄园中有任何的停留,跟着方若明就快步走进了茶厅。
可尽管他们不想被围观,那些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却还是纷纷围了过去,凑到了茶厅的两边。
此时,走入茶厅的方若瑶才发现所谓过堂一叙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正式,甚至有种顺道的感觉。
因为此时的茶厅之中除了关家家主和关鹏之外,还有方家二爷方伦及三位方家主脉长老。
她来此是要和关鹏一起谈论亲事,亲事是家事,也是私事,本就不该有外人在场才对。
“二爷,这便是鹏儿在天书院的几位友人,前头这位是秦掌事外戚家的孙女,他们今日是来中州游玩,因与鹏儿关系较好,所以顺道来了我关家拜访。”
关家主看到几人进来,转头对方二爷介绍了一句。
方二爷端着茶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随后稍稍点头。
听到这句话,方若瑶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关鹏,眼神中写着询问。
因为他们在新元前就商量过的,她此次前来是要关鹏将自己引荐给家人,并非什么友人前来做客,关家主方才的出言完全是将此行改换了另一个意思。
关鹏自然是瞧见了方若瑶的眼神,但眼望着门外那位方小姐,他却并未开口,只是不发一言地低着头。
见此一幕,秦渃不禁暗自皱眉,心说方若瑶此行看来未必能得偿所愿。
关家家主与方伦介绍完他们之后,转头又看向了他们一行五人:“各位今日到访的实在不巧,我家中正有贵客,待客不周还请见谅。”
“关家主所言不假,这待客也确实不周了些。”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只是淡然打量着周围众人的方若明忽然开口。
闻听此言,关家主脸色一沉。
他本意只不过是客气几句,却没想到给了台阶对方竟然不下,脸上顿时觉得挂不住。
“据悉方公子久在军营,自然不懂世家规矩,这客人重要有主次之分,我总不能撇下贵客去招待些无关紧要的人。”
方若明有些疑惑地:“贵客在何处?”
关家主转头看向方伦:“这位是方家的二爷,不过这个方与你们那个姓氏可不是同一个,不知方公子可知晓。”
“哦,是丢了传家灵台的那个。”
“?!”
秦渃三人出身天书院,自然清楚方家势大,听到这句话顿时心中一颤。
当年方家太爷与季忧作对,被季忧硬生生抢走了传家灵台,这件事一直都是他们不许别人提起的逆鳞。
光是这一句,就足以挑起方家的怒火。
“诸位长辈见谅,”方若瑶也慌了一下,立刻对关家主与方二爷道,“我大兄军旅多年,有些心直口快了些,另外我今日并非无事叨扰,是因为关鹏想与我定下姻亲之事。”
关家主眉心紧皱:“你们玉阳县方家不过一凡俗世家,姻亲?姑娘还是不要说笑了。”
“这是关鹏在新元前亲口与我所说。”
“我的儿子我是了解的,他平生最不擅长的就是拒绝别人,也因这性格常被纠缠,吃了不少的亏。”
方若瑶听出了关家主在暗示她纠缠不休,脸色微变之际再次看向关鹏,结果关鹏仍旧不发一言,只是用急切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
一瞬之间,这位玉阳县县令之女如芒在背。
“好了,年轻人之间开开玩笑乃是常有之事,但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我府中为几位备了酒席,皆是你们平日吃不到的,好好尝尝,再游逛两日便离开吧。”
其实这位关家主本就不想见她们,这三两句话也是因为他们进了家门,所以才走个过场,话不投机之际便已经忍不住要逐客了。
方若瑶沉默许久,而后欠身行礼后向外走去。
因为她知道,这种场合之下,关鹏一句话都不说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渃三人早就待不下去了,见状不禁匆匆跟上,而方若明也并未再开口,随之出门。
关家主目送五人离开,立刻略带歉意地看向方伦:“让二爷见笑了。”
方伦眼眸微眯:“确实见笑,玉阳县方姓,一个微照境,一个小兵卒,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