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催命
陆府。
庭院落雪,万籁俱寂。
陆老令公扶着雕廊柱,望着西跨院墙根下那丛快要冻僵的忍冬藤,手指摩挲着一柄卷口的乌金匕首——
那是陆佑安年前从西疆捎回的战利品,说是从敌酋身上缴获。
匕首边角留着的血槽,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老令公,夜深露重,该回屋了。”
管家捧着暖手炉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担忧。
“再等等。”
陆老令公没回头,喉间发出一声浑浊的叹息。
前日,从赤水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家书,还压在案头。
陆佑安字里行间都是报喜不报忧,但落款惯用的印鉴旁,多了一个模糊的朱砂指印。
那是儿子惯用的暗号——
必是他身有险难,不便明说。
“去把舆图铺开。”他转身,声音沉缓。
这位历经两朝、宦海浮沉的前相国,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思。
“再把公子殿试夺魁时,陛下亲赐的双狮玉带拿来。丽妃有孕,普天同庆,老夫……也该入宫贺喜才是。”
管家欲言又止。
自陆佑安驻守赤水关,陆府便成了京中暗流的靶子……
朝局动荡,陛下也焦心。
此时入宫说什么,都不讨好。
“老令公,公子智勇双全,定不会有事的。小人瞧着这天色,怕是要下大雪了,您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
管家试图宽慰,话音未落,却见陆老令公猛地一掌拍在廊柱上,目光如电,声音似带有千钧之力。
“陆家儿郎在边关浴血搏命,老夫岂能在京中苟安?若连这点风雨都经不起,这忠勇世家的匾额,不如劈了当柴烧!”
夜风骤然卷入正堂。
那个高悬的“忠勇世家”匾额,哐当作响。
管家噤声垂首,展开舆图,不再言语。
陆老令公负手而立,望着舆图,目光忽然落在那蜿蜒如蛇的云麓山。
北麓支脉与暗河入口清晰分明。
山北,便是大名鼎鼎的——旧陵沼。
他抬手点了点,斜斜划出一道细细的长线……
三十多年前,先帝正是在这一片密林中,借一场暴雨引发的山洪,设下苦肉计,将萧崇诱入死阵。
而如今多疑的今上,那时还是一个随驾的少年皇子……
看血水漫过山野,泪流满面。
不曾想,当年那个见不得流血的少年,竟也学会了挥起屠刀,砍向至亲和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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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临河的小院。
密室幽深,灯烛摇曳。
天枢将几味药材仔细研成粉末,倒入青瓷瓶,用药杵刮得哧哧作响。
“西疆的疫症,又起了。”摇光用沾了烈酒的粗布片,一遍遍擦拭着手中薄如蝉翼的短刀。
刀锋凛冽,映出他俊俏的眉梢。
“今早收到线报,萧琰那老狐狸下了密令,杀手追着陆佑安的亲卫队,在落鹰峡差点得手……”
天枢的手顿了顿。
“十三那边,近日需格外留意。水月庵……不清静了。”
摇光点头,“是。李桓的人近来盯得紧,不好与她联络。倒是李肇在御街上的做法,甚为有趣……他是当真害怕,与旧陵沼有所牵连,动摇储君之位,还是以退为进,与十三划清界限,保全她性命……”
“怎么盘算,李肇这步棋,都走得险。”天枢目光沉凝。
摇光手腕一抖,短刀“铮”地一声精准归鞘,抬眼看向天枢。
“哼!萧嵩那老狗想借机剿灭旧陵沼余脉,却不知我们棋高一着,早已将人证物证转移。如今他们抓进刑部大牢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普通百姓,啃不到什么硬骨头,只会落下一身骂名……”
天枢放下瓷瓶,走近书案。
默默拿起一张药方,凝神细看。
自薛绥为李肇解蛊,元气大伤后,天枢便日日钻研药理,试图为她固本培元,重续寿元。
同时,他也常以周易起卦,推算她的命格气运。
可每次得到的结果,都让他汗湿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