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身份……”
“在孤眼里,你只是薛绥。”李肇打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那个能为孤诊脉,能与孤论政,能在危难时与孤并肩而战的薛绥。”
“薛绥是个尼姑。”她有些好笑。
“我会废了你的尼籍。”李肇放下银匙,拿起丝帕替她拭了拭唇角的一点粥渍,目光沉静地道:
“三日后大朝,孤便晓谕百官,立你为太子妃。”
薛绥猛地吸了一口气,牵扯得胸口一阵闷痛。
“殿下三思!”
“孤已经想好了。”李肇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温热而坚定,“你不必担心那些腐儒非议,孤自有手段让他们闭嘴。”
“殿下,我并非畏惧流言蜚语。”薛绥指尖下意识地蜷缩,陷入他掌心。
“只是眼下,萧家余党未清,端王虎视眈眈,太后心怀怨怼,平乐仍蛰伏暗处……殿下若此时立我为妃,岂不是给了他们攻讦的借口?他们会说,殿下为一己私情,罔顾君父病危,败坏朝纲,耽于女色……到时候,群起而攻之的人只会更多……殿下这监国之位,如何坐得安稳?又如何腾出手来肃清环伺的豺狼?”
李肇的唇角缓缓勾起。
眼底,有一抹锋芒乍现——
“孤就是要让他们跳出来。与其坐等暗箭,不如引蛇出洞……”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明刀明枪,一次性解决干净。”
薛绥打个寒噤。
她望着李肇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算计,瞬间明白了他的盘算——立妃是饵,更是他清洗朝堂、巩固权柄的手段。
她叹了口气,心头滋味难辨。
“原来殿下存的是……这份心思。”
“孤存的,更是娶你的心思。”李肇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声音低沉下去,直抵她心间。
“鱼和熊掌,孤要兼得。”
薛绥被他强势的宣告,噎得说不出话,脸颊竟微微发烫。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晨光穿过云层,透入窗扉,在太子肩头镀上一层金边。
“殿下……”她低唤,心绪翻涌。
“喝粥。”李肇微微勾唇,重新拿起银匙,动作轻柔,仿佛刚才那一番搅动天下风云的对话,只是她的错觉。
殿内重归于寂静。
凉风掠过宫墙,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雨过天晴,但笼罩在上京城的风暴,却刚刚开始酝酿……
-
次日一早,薛府的消息便送到了东宫的书案前。
钱氏受惊早产,折腾了一天一夜,生下一个七斤重的男婴,母子平安。
薛庆治依旧“昏迷不醒”,傅氏衣不解带地守在他床边,端汤奉药,寸步不离。这鹣鲽情深的夫妻模样,竟比过去二十多年都要来得恩爱。
“看来薛府是查不出什么了。”李肇听着关涯的回报,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轻击几下。
“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关涯道:“殿下,傅氏嫌疑最重。她那天才去过慈安殿,出来时神色有异。要不要提审?撬开她的嘴……”
“不必。”李肇道,“她不过是颗棋子,背后真正的推手在慈安殿。派人盯紧薛府,尤其是傅氏的一举一动。没有孤的明令,莫要打草惊蛇。”
关涯有些不解,“殿下,恕属下直言,薛府如此敷衍塞责,分明是包庇凶手……殿下为何要手下留情?”
李肇蹙眉,“那是薛六的娘家。”
关涯对上太子锐利的眼风,这才心领神会。
太子并非手软,而是为了薛六姑娘。
一个女子,纵有天大的本事,要嫁入皇家宗室,也须得娘家有几分体面。若薛家彻底倒塌,她日后即便入了东宫,也难免落人话柄,被朝臣宗室指指点点。
何况,一个傅氏不足为虑。真正需要忌惮的,是她背后的永定侯府,以及深宫那位老谋深算的太后娘娘……
“打蛇,自然要打在七寸。”
话音未落,梅如晦匆匆告禀进来,脸色凝重:“殿下,紫宸殿出事了。萧嵩的族弟、中书令萧文远,联合了礼部何尚书、御史台王焕等十余位臣工,跪在紫宸殿外,口口声声要面圣,质疑殿下监国之权……”
李肇冷笑,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
“他们倒是会找时机。传孤令,父皇龙体欠安,不便见客,让他们各自回府待着。”
“殿下,他们说了,若今日见不到陛下圣颜,便长跪不起,以死明志……”梅如晦语速极快,额角隐隐可见细汗。
“更棘手的是……不知受了何人煽动,上京城流言四起,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说太子殿下……幽禁君父,独揽大权,还……强纳尼姑入宫,德行有亏……若僵持下去,恐对殿下不利。”
李肇起身:“孤去会会他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