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传来一声断喝,章寻顿住,循声望去,他的岳父汤可成和岳母严冰从大门进来。汤可成沉着脸不苟言笑,严冰一脸淡漠。
“爸,妈。”章寻语气呆板,还没做到自然地如此称呼二人。
汤可成面色不虞,想来那句教训的话不单单指向汤可林。
章寻把纸条塞进兜里,沉默不语。
气氛霎时有些应景,楼上的人没了声,严冰清清嗓子问:“要出门?”
“嗯。”章寻应道。
汤可成问:“去哪?”
“实验室。”
这时气氛比气温还要低上十度,汤可成眼神中含着一丝不认可,斟酌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你要毕业了,别老像个学生一样总跑学校,该出来时就出来,不小了。”
章寻看着汤父,焦点实际上落到他身后那盆月季上,大寒冬,无人打理,被吹得乱七八糟,挺可怜。
他垂下眼,应了一声,余光瞥见一个绳结绑着根香蕉落到汤可成眼前。
这香蕉还挺嚣张,不停地蹦着,逗猴似的,挑衅味十足。
汤可成脸色铁青,两条胡子竖起,往楼上一看,怒道:“汤可林!”
香蕉丝毫未被威慑住,一上一下地舞着,分外灵动。章寻抬头一看,恰好对上那双弯起的狐狸眼。
那一刻他似是被眼神烫到,立即低下头趁机离开,还没走出两步,听到楼上那人装作遗憾道:“什么?清道夫,不好看,收线!”
章寻不经意往后瞄去一眼,那香蕉果真慢慢收了回去。他憋着笑快速走出汤家,心说真是个神经病。
周末的实验室仍有人是见惯不怪的事,章寻一门心思做实验,两耳不闻窗外事。
中途王浩一也进入了细胞间,这高大壮自从把论文交上去后便满面春风,口罩上露出一双笑眼和章寻搭话:“最近帮老板做横题,有够忙活。”
章寻在给细胞换液,免不得提醒他:“你要抽空开始大论文,不要拖太久。”
“知道知道。”
两人各忙各的,章寻完成手头的步骤,走到王浩一身边看他的操作,看了半天,支支吾吾道:“你和你太太......会不会冷战?”
王浩一狡黠一笑,悟出了什么,喋喋不休:“经常的事,尤其是她现在怀孕,情绪波动可大。上次我买了烧鸡回去,她上一秒还笑着给我庆祝,下一秒就嫌我买这么油腻的东西害她犯恶心。”
章寻:“然后呢?”
“她说想吃豆腐脑解腻,我跑了五条街找到卖豆腐脑的流动摊,买回去了,她又说我买甜了,对她的喜好不上心,明明上回还不愿意吃咸的,唉。”
章寻笑了一声,很快又盯着操作台归于静默。
王浩一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角色调转过来开解他师兄:“但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大不了当会儿鳖孙,这事儿就翻篇了,都结婚了还想怎么吵?”
章寻勾勾唇角,没有应答。
实验结束已是大中午,他回去办公间,刚走到门口便隐约听到里面有几个硕士生师弟师妹在聊天,音量不大,断断续续地传出几个字。
“老板……补贴……”
另一人附和:“我也......让我......小老师......”
章寻在茶水间停留了一会儿,接着温水喝,去了不少寒气。他放下杯子时有意做出一番动静,等里面的人安静下来才推开百叶门进去。
“咖啡机好像坏了。”章寻没有停留,回到工位上收拾东西。
一位师弟首先反应过来:“噢,我早上也冲不出咖啡,是该找人修修。师兄准备去哪吃午饭,一起吗?”
章寻摇摇头,“回家吃。”
他与众人道别,出实验室后沿着长街慢悠悠地走。寒冬的周末,街上冷清,令他有种游魂出巡的错觉。
街灯坏了,闪得刺眼。章寻掏出电话给汤思哲发信息,问他在干嘛,以及告诉他今天他父母来了奶奶家。
他在路灯旁站定等信息,雪地上印着一个暗蓝色的影子,随着光线变换形状,离奇古怪,是不受控制的多面体,令他生出一丝羡慕。他低头,肉身有切切实实的形状,在冷风中岿然不动。
章寻摘下了毛线帽,任头发随风翻飞。
五分钟后,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有信息来了,但不是汤思哲,是汤可林,问他放学没有。简直能从短短四个字脑补出他戏谑的口吻。
章寻呵出一口气暖手,走进一家小超市,冷柜里有一半空间被速冻饺子挤占,剩下的冰激凌口味单一,牛奶和巧克力尚且多见,薄荷味翻到柜底才找到一根,其余口味缺货。
他自觉地给汤可林补上几根老冰棍,准备结账时想起什么,返回货架逛上一圈,拿多一罐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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