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支声,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心底明显的震荡了一下,他的话,仿佛一道道锋利的冰锥一般,直-插心间最脆弱的角落,这种疼,是藏匿在血液里的疼,随着它蔓延全身,整的人都仿佛失去了力气。
是啊,谁又能扛着住别人提及自己含辛茹苦的父母呢?操劳了大半辈子的人,没有为自己留什么,而是一门心思都放到了儿女身上,感觉十八岁的义务只是一张白纸,持续的,坚持着奉献一生。
儿时的我,可能还诧异地认为,自己没有了自由,没有了自己的权利,很多东西都被家人所左右,而现在,长大了,特别是当了爸爸以后,才深有体会的感触到家人当时的那一份情,他们之所以那样做,哪怕是被埋怨,哪怕是被怀恨在心,如今的我才明白,那为的是让自己的孩子少走一些弯路。
想到这里,我稍稍的垂下了头,似是更难过了一些,然后仍旧没有说话,眼珠儿恍惚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像是在拼命寻找着什么东西一样,想遮掩住自己表情。
范叔用力的吸了一口烟,顿了片刻,然后伸手拨了拨烟雾缭绕的烟雾,说:“王小蛋呀王小蛋,叔叔跟你说句实在话,你母亲呀,要是搁在过去,那绝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叔叔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你母亲算一个。”
“你自己想想看,你个臭小子小时侯多混呐,没少给你母亲惹事吧,最后呢?你以为你能耐,可背后还不是你母亲张罗着给你摆平了,所以啊,你以后必须撑起家,让你母亲歇一歇,都成人了,千万不能再像小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昂。”
“还有,你家里前两年发生的事,叔叔也知道,或者说咱们县里每一个不知道的,你小子呢,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要勇敢的去面对,东西没了,人还活着不是么?只要是有口气还在,咱就不能被打趴下,况且最难过的是你母亲,她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成就,瞬间就消失了,也就是你母亲心大,搁谁身上我估计都挺不住。”
“所以啊,小子,从新来过,只要咱脚踏实地的去做了,我相信,老天会还给给你还有你母亲,原本属于你们的一切的。”
“嗯!”我应声就恢复了一个字,声音很轻,轻的几乎不易被人察觉,可是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长辈们就是这样,教育起人来总是没完没了的,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怎样,都是为了我好,若不是把我当回事了,非亲非故的,人家才不会搭理我半句呢。
我很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也极其诚恳的听着范叔的忠告,他跟我聊了很多,方方面面的,一直到最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忽然长开了一下,然后眼皮微微的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上。
“嗯……臭小子,叔叔刚刚跟你说的东西,你都给我记牢了,总之好好的生活,踏踏实实的听见没,要是有什么困难呐,都跟你范叔吱一声,能帮上忙的,叔叔一定尽心尽力。”
最后一句话还不错,仔细的揣摩一番,还甜丝丝的,让我刚才冰冷的小心脏瞬间就暖和了起来,温温的,像是黎明的曦阳洒出的一道道金光。
我应声的点了点头,很用力也很坚定,错落间,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抹欣喜的微笑,说:“范叔,您就放心吧,我可不是原来的王小蛋了,相信我,一定会闯出一片天地的。”
“好!要的就是你小子这句话,看来这现实还没有把你打垮,行,叔叔可看好你了,别光嘴上说,用实际行动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才行!”
又一个坚定的点头,然后我估摸着时间隔得差不多了,就赶紧掏出香烟,抽出一根很礼貌的递过去,等他伸手接到后,又快速的打着火机,为他点着了含在唇片上的香烟。
范叔刚抽上一口,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顿时挑了挑眉尾,迫不及待的开了口,说:“臭小子,这眼力劲儿不错嘛,根本就不用教,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哦。”
话音一落,我便条件反射般的,又一次抓挠着后脑勺,害羞中略带着一丝丝的沾沾自喜,不由得哼笑了一番。
范叔也跟着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已然是暴露了他的年纪,他毫不遮掩的笑着,似是发自内心的,替我高兴着,只是灿烂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忽然顿了顿,仿佛四川大师变脸一般的速度,准换了一抹很是深沉的神情。
郑重其事的表情,一览无余。
“行了,家常也劳的差不多了,现在就来说说今天的正事,怎么了,刚刚这是什么个情况,你小子又犯浑了?这么大了,多大个屁事就打人。”
“范叔……”
没等大脑反应过来,就硬生生的从我嘴里蹦出了两个字,语气很是矫情,感觉有天大的委屈在里面。
我低着头,轻轻的垂了一下眼帘,待自己的心情沉淀了一番后,捋了捋思路,才开了口:“范叔,这次你可是真的冤枉我了,本来就是那孙子找茬,而且若不是太不像话了,我也不会这么大动干戈的,真的,范叔,说句老实话,这孙子呀,没什么,就是欠揍。”
话音刚落,范叔一巴掌就扇到了我的脑袋上,只是力道并非想象的那样重,不咸不淡的刚刚好,略带着不得已而为之的味道,没错,这不是打,而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臭小子,这毛病改不了是不是,一口一个孙子的,唉,我发现一个问题,你小子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呢,打人还有理了是不是,行了,你在这说破了天也没用,走,跟我进去,看看人家怎么说。”
“哼,你要是不信,不会把监控调过来看看呀。”下一秒,我本能喃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