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属下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见柴绍在灯下愁眉不展,刚刚带着掉队的士卒赶到的史大奈上前半步,低声问道。
“下去休息吧,过河之前,骑兵不必参加战斗!”昏昏沉沉中,他听见柴绍如是叮嘱,无法思考,只懂得诺诺称是。然后他听见有人低声命令,让弟兄们将自己搀扶走。当再一次从茫然中清醒,他已经走到了数百步之外。回头再找柴大将军,发现对方已经离自己很远,正与段志达等人笑呵呵地冲着木桥指指点点。
“恐怕是郡兵出身,不得已归入窦建德旗下的!”段志达对敌将也非常佩服,想了想,低声附和。
“所以属下就想,这姓伍的之所以跟咱们拼命,恐怕还有其他目的。”史大奈拱拱手,继续提醒。
说罢,柴绍“呯”的一拳捶在书案上,差点把身边的书案给捶散了架子。“他奶奶的,阴险,阴险。别让老子抓住,否则,肯定饶不了他!”
怎么了?众将领纷纷侧目,弄不明白柴大将军为何如此失态。三步两步跑到舆图前,柴绍的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奶奶的,咱们地形不熟,吃大亏了。濡水河只是一条小河沟而已,这座桥不可能是唯一的北去通道。说不定,没多远处就有渡口,或者存在徒步可涉的浅滩。姓伍占到了便宜去不肯逃走,也不肯烧桥,就是为了吸引老子跟他拼命!”
得到对方的允许,史大奈终于慢吞吞地开口,“属下觉得,对岸的伍将军,行事非常蹊跷!按道理,他只带着区区这点儿人,根本无法改变战局。占了便宜应该早早离开才是,何必非要跟咱们死拼?”
“你是说,窦建德已经败了?”柴绍皱了皱眉头,低声反问。窦建德兵败,只是他的一个猜测。毕竟这里距离易县还有一段路程,消息不可能再第一时间送过来。
这么大的损失,柴绍可有点承受不起。他这次来的目标是擒杀窦建德,而窦建德的面儿还没见到,自家的队伍先被打残了,未免有点儿得不偿失。根据事先制定的作战方案,李仲坚和罗艺两个会联手将窦建德赶往滹沱河边。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堵住窦建德退路而已,充其量需要在窦建德垂死之前给他最后一击。根本没必要与一伙籍籍无名的小流寇拼死拼活。
“干了!”柴绍自己也抓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慈不掌兵。陈良诚猛然记起自己投军时,一个远房长者的教诲。心里登时变得沉甸甸的,连呼吸声都变得凝重。
“谢大将军!”士卒们心潮澎湃,哪还敢再记恨柴绍逼他们去送死,举起手中的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话音落下,他又猛然惊觉,“奶奶的,上了姓伍的当了。这厮,真她娘的阴损!”
“张长史,给他们每人都记头功。校尉以上再升一级,没到校尉的,皆都升做校尉!”柴绍放下酒碗,紧跟着就颁布对幸存者的嘉奖。如果说刚才那碗酒只是让大伙眼馋的话,此刻这番做作,却让所有没能参战的骑兵们眼睛都红了起来。
史大奈白天刚刚领教过这位郡公爷的虎威,说话自然加着十二分小心,“属下不是客气,而是对自己的话没什么把握,所以不想干扰大将军的思路而已。属下…….”
被他这么颠三倒四一嚷嚷,众将领也恍然大悟。对手哪是想跟大伙拼命,借着拼命的幌子拖延时间而已。可渡口到底在哪,谁又能说清楚?手中的舆图还是十几年前大隋兴盛时期所画,能找到这座桥已经不容易了,上哪找一个无关紧要的渡口,或者浅滩去?
“来人!”发泄过后,柴绍大声命令,“四下派出斥候,方圆五十里内搜索,把凡是喘气的活人全给我请来,不分男女老幼!”
“大将军!”段志达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声提醒,“大将军,这可是咱们自己的地盘!”
“是啊,李仲坚那家伙很难说话!万一过后他向唐王那边参将军一本….”史大奈也赶紧低声附和。塞外民族最推崇强者,而李仲坚这个名字对塞外的豪杰来说,那简直是凶神恶煞一样的存在。
听到属下的提醒,柴绍略作犹豫,但依旧下定了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早日过河的决心,,“没事,请,去请。礼貌些,多给些钱。只要咱们给了钱,并且没出人命,过后,李大将军也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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