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如今在位的是曹不不是曹操。
曹不没有曹操的威望,不敢放弃曹休於不顾。
面对陈群的反问,曹真再次硬著头皮道:“割地肯定是不成的,可用钱粮赎换。”
只是这话说出来,连曹真自个儿都不信。
钱粮赎换曹休?
且不说刘封是否愿意,就算刘封愿意,直接漫天要价,曹不难道还要真的给?
刘备为什么在关中按兵不动?
刘封又为什么要忽然跑去打江东?
不就是钱粮不够无法支撑北伐吗?
拿钱粮赎回曹休,然后让刘备刘封得了钱粮继续进攻?
疯了吧!
而在曹真说出用钱粮赎回曹休后,陈群直接开始“哭穷”:“中军將军,你轻飘飘的一句钱粮赎换,说得轻巧,钱粮又该从何处筹得?
兵马吃喝要钱粮,军械打造要钱粮,官吏俸禄要钱粮,安抚诸郡要钱粮,賑灾平叛要钱粮,兴修水利要钱粮,处处都要钱粮,哪有钱粮再用来赎人?”
曹真低头不语。
我能不知道处处要钱?
陛下想赎换曹休不好直接开口,只有我来开口,你为难我作甚?
有本事你为难陛下啊?
有了陈群开头,眾文武也纷纷反驳曹真,借著反驳曹真的由头,实际上也是在暗里劝諫曹不。
就在曹不头疼欲裂时,一直沉默的大將军曹仁终於开口了:“陛下,臣以为,曹休违令出兵又拒不还军,以至於兵败被擒,实乃曹休咎由自取。
曹休已挫国威,岂能再行『赎换”之举?先帝有言,『自今以后有持质者,皆当並击,勿顾质』。
可令兵在义阳的司马懿,平春的于禁,合肥的满宠,严守城池,提防刘封再引兵来犯,另令贾逵、王凌、邹岐等人,聚兵於寿春,隨时支援两地。
刘封为人心狠手辣远胜於刘备,虽然联手孙权败了曹休,但臣料刘封必会趁机覆灭孙权,彻底断了孙权反覆之心。
然而江东之地,也非人人都心服偽汉,若孙权覆灭,江东文武必会在偽汉和大魏之间摇摆不定,此乃良机。
陛下可再派细作入江东,以高官厚禄拉拢江东不愿依附刘封的文武,再令满宠等人为之策应。
纵是不能夺取江东之地,也可让刘封陷入江东內乱之中而无法引兵北犯,望陛下深思!”
曹仁一开口,曹真就识趣的闭了口。
作为大將军,又是最早跟著曹操起兵创业的曹氏宗族。
曹仁的话,有足够的权威。
有些话,曹真不能明说,陈群不能明说,在场文武都不能明说。
而曹仁,可以明说!
换而言之:曹仁被擒,非战之罪,根源在於曹不的战略失误,不顾曹仁上书坚持要让曹仁留在襄樊;而曹休被擒,是曹休骄矜自大、抗命不尊,是战之罪,是曹休自己太菜怪不得旁人。
曹不眉头紧。
曹仁的话,曹不明白。
然而明白归明白,曹不又委实不愿放弃曹休。
“大將军,若无文烈,谁可为朕的征东將军?”曹不问得委婉,实际上是在暗示曹仁,只有曹休当了征东將军才能令曹不心安。
曹仁近前一步,语气一抬:“满宠,可为征东將军!”
这话一出,就彻底堵死了曹不想要赎换曹休的路。
满宠也是久隨曹操的老將了,能力和忠心上都无可挑剔。
曹仁这话等於在告诉曹不:不是只有曹休有忠心,就別想著赎回曹休了,当务之急也非赎回曹休,而是提防刘封北犯以及破坏刘封执掌江东。
见状。
陈群也上前附和:“陛下,臣以为大將军言之有理。可加封满宠为征东將军,节制于禁、贾逵、戴凌等人,以挡刘封。”
眾文武纷纷上前附和。
最后连曹真硬著头皮劝諫:“陛下,想要赎换曹休,最好的办法就是生擒刘封魔下大將,以人质换人质。请陛下三思。”
见文武都不愿意赎回曹休,曹不的心情也变得复杂。
良久。
曹不暗暗一嘆,违心而道:“就依眾人所言,传朕詔命,加封满宠为征东將军,假黄鉞,督贾逵、王凌、于禁等部,以挡刘封。切不可骄矜自负,误了国事。”
顿了顿。
曹不又道:“再加封镇南將军于禁为前將军,封其子於圭为列侯,以安其心;令右將军徐晃,屯兵鲁阳,以防宛城赵云趁机北犯。”
于禁现在的处境太尷尬。
跟文聘守石阳,文聘战死,于禁独活;跟曹休守平春,曹休被擒,于禁独活。
这要换个脑子不聪明的,都得怀疑于禁真的私通刘封了。
又联想到先前跟于禁有关的流言,曹不不敢不重视,万一于禁惧罪真的投了刘封,那整个淮南战线又將出现不可挽救的紕漏。
如今。
曹不直接加封于禁为前將军,这是告诉于禁:樊城战败的罪,你已经用功劳赎完了。
而封于禁的儿子於圭为列侯,是在告诉于禁:你儿子,朕养了,你无需有任何顾虑。
不得不说。
虽然曹不一开始想赎回曹休,但最终的应对还是很完善的。
于禁这类人。
越是怀疑于禁,越会令于禁惧罪。
越是恩宠于禁,越会让于禁心安。
现在官也升了,儿子也封侯了,于禁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夏日的炎热,没能阻挡刘备和曹不双方的信使疾驰。
亦或者说,对信使而言,传信就是比生命更重要的职责,更论夏日的炎热了。
当曹不的詔命送到平春,于禁那悬著的心也安稳落地了。
自曹休战败被擒这段时间,关兴没少给于禁送信。
多的时候,一日七封劝降信,劝于禁“识时务”。
如此频繁的送信,就连在义阳的司马懿,都在暗中提防于禁。
而现在。
曹不的詔命来了。
不论是加封于禁为前將军,还是封于禁儿子於圭为列侯,都是对于禁的信任和器重!
“罪臣于禁,叩谢陛下。”
平春城內,于禁面洛阳而跪泣,
六年了!
自樊城被擒,已经六年了。
这六年里,于禁背负降將罪臣之名,苦苦煎熬。
由意气风发的左將军被贬为镇南將军,时常受人辱骂猜疑,六年的时间让于禁头髮都白了。
如今终於拨云见日,迎来了新的希望。
送走了信使。
于禁又派人去请司马懿赴宴。
平春和义阳,互为椅角。
既然司马懿到了义阳,身为平春守將又是刚迁任的前將军,于禁自然是要跟司马懿达成友好沟通的。
司马懿是抚军,既是引兵来增援的,又是来监督于禁的。
在得知于禁被迁为前將军后,司马懿就明白了曹不的用意。
同样。
司马懿也庆幸曹不会选择厚待于禁。
眼下淮南局势紊乱,若于禁再出现变故,將是整个淮南的灾难!
故而。
在得到于禁的请帖后,司马懿就带著隨军的长子司马师来到了平春赴宴。
“前將军苦尽甘来,可喜可贺啊。”
司马懿见面就夸于禁,更是令司马师奉上贺礼。
在为人处世上,司马懿是很擅长的。
这也是为何高平陵之变,司马懿能受到眾多公卿大臣联名作保的原因。
在没有反跡之前,司马懿就如昔日的王莽一般谦恭待人,即便是于禁这样不怎么善与人相处的武將,也能自司马懿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春风。
“承蒙陛下信任,我才有今日,我已在城內备下酒席,请抚军隨我入城。”于禁也没忘记在司马懿面前表达出对曹不的敬意。
而在另一边。
刘备的詔命,也经由信使快马快船的送到了柴桑。
看得周魴心惊不已。
去时半个月,来时半个月,意味著刘备在得到刘封的军报后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就下詔了!
原本周魴还有些担心,刘备会不会因为刘封的功劳太大就有所犹豫,亦或者派人来监督刘封。
结果。
別说派人监督了,刘备都没犹豫,甚至连刘封擬送的名单都没有任何的改变。直接就按刘封的要求下詔了。
更是詔命刘封全权负责江东诸事,有需要就直接找刘禪协调,不用再派人入长安请命。
换而言之:刘备只看结果,过程刘封自己看著办。
见刘封如此受刘备信任和器重,周魴的底气也更大了:只要我诚心追隨燕王殿下,吴郡周氏必將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