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在面对尘笑君时微屈膝盖，动作流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几乎无可挑剔的欠身之礼，那双眼中也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哪怕是畏惧、谦卑或是感激，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行礼的过程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在完成预设程序。

尘笑君默然收回视线。

影蝶在行完礼的瞬间，立刻重新低垂下眼帘，重归那份几乎凝固的静默，那份沉寂如水的安静再次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她无声地、几乎是紧贴着尘素容的身影，迈着一种轻盈到连脚下沾着露水的枯草都不曾明显晃动的奇异步伐，一步跨出，如烟如影般滑入演武场初升朝阳投下的光影中，素色衣裙轻摆，却未惊起一丝尘埃。

尘笑君悠悠说道：“唐师傅，你对影蝶怎么看？”

唐煜晨似乎没料到尘笑君会突然问起影蝶，微微一愣。

随即，他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谨慎地斟酌着措辞：“少爷，我对她不甚了解，以前见过几次面，只知她的任务成功率极高。至于现在……”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肯定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她回不去了。”

尘笑君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胳膊，若有所思地低语：“我观她神态，并非故作冷漠，更像是……被抽空了魂魄的空壳？了无生气。”

唐煜晨赞同地点头，眉宇间也浮起些许拧巴：“可能失去人生的目标，还没找到生存的意义。”

蝶影的处境比唐煜晨艰难许多。

她并非不仁楼嫡系家族成员，更不像唐煜晨那样源于唐家这样的外部顶级世家大族（他背后至少还存在着一个庞大的实体家族，无论关系好坏），而是不仁楼自小培养的孤儿。

正因如此，她所经历的审讯远比唐煜晨严酷和漫长得多。

时至今日，她体内的魂脉封印仍未完全解除，在村子里行动范围受限，只能在特定区域活动。

日常便是在泽继斋担任一些基础知识、身法、以及……或许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的——精神专注力训练课程的教习。

一个曾经的顶级暗杀者，教导别人如何使用她那套本应用于杀人的技巧，却在安全的框架下。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她似乎也像唐煜晨一样，选择了在这远离纷争的陈林村安定下来。

这份安宁，与其说是她的选择，不如说是尘家在严密控制下给予她的一份“最后的栖身之所”。

在这里，她虽被监控、被限制、被物尽其用，却也获得了喘息的空间，一个在昔日刀口舔血的日子里从未有过的、平静也死寂的港湾。

毕竟，不仁楼的老窝已被尘家主导斗魂城端了一遍，她也失去了归途的动力，回去肯定被迁怒。

但是，在村里没有那个部门要她，这个时候尘素容站出来，无论是支持尘诗华，还是可怜她，或者另有考量，让她来泽继斋。

尘素容此举，本身可能就包含家族的意志，将影蝶作为某种观察样本。

“废物利用”与人性本善？尘素容本人性格中或许存在对“落难者”的悲悯（尽管对象是危险的影蝶）。

更深层的原因可能是尘素容看到了她“教习”的价值——一个能将那些顶级暗杀技巧“无害化”、转化为基础教学能力的人（哪怕这些技巧被尘家用来训练精英的反暗杀），从纯粹的“被摧毁的兵器”角度，算是一种变相的“废物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