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少女阿依慕踮脚指著货架:“阿塔,那个蓝瓷碗和母亲留下的好像!”
那少女身旁的老者抚著鬍鬚感慨:“苍州人竟把窑烧得这般精巧,用十张羔羊皮换也值。”
药材区飘来阵阵药香,苍州药商王掌柜正与突厥药师切磋。
“这雪莲须得用油纸包裹,否则走了药性。”他边说边示范,对方连连点头,掏出本子用突厥文仔细记录。
“尝尝我们新制的奶疙瘩!”突厥小伙捧出木盘,“用苍州白熬的,再不似从前那般酸涩。”
几个苍州小孩试探著含进嘴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集市东头忽然响起讚嘆声。苍州货行的展台上,水泥砌成的微缩拱桥模型前围满了人。
“用这材料筑房屋,雨季再不惧洪水冲刷。”唐小童亲自演示著,將水泥浆浇进模具,“一夜便能凝固如石。”
餐饮区飘来烤饢与茶叶的混合香气。
卖酥油茶的突厥大娘和卖煎饼的苍州老汉比邻而居,一个铜板能买碗热茶,两个铜板可得夹肉煎饼。
有苍州百姓笑言:“这般吃法,倒吃出新鲜滋味了。”
执勤的士兵在入口处有序引导人流,不时提醒:“瓷器摊位注意避让,带小孩的客官请看管好孩童。”
阳光透过琉璃瓦在天井投下光斑,映照著琳琅满目的货架,也映照著集市里每个人脸上新奇而满足的笑容……
这边,贸易集市热闹非凡。
那边,清水县苍州王府里却静悄悄的。
春光明媚,和煦的阳光透过雕窗欞洒进室內,將房间映照得一片暖融。
因孕吐而食欲不振的韩蕾,自从吃了麻辣小龙虾后,这几日难得觉得胃里舒坦了些。
她轻抚著尚且平坦的小腹,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金桔,紫檀。”她轻声唤道。
两名贴身侍女应声而入,金桔手上还端著一盏温热的红枣茶:“王妃今日气色好多了。”
韩蕾接过茶盏,浅啜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老夫人今日在做什么?”
“回王妃,老夫人在东厢房给小世子做衣裳呢。”紫檀笑著回话,“从早上起来就在忙活,选的都是最柔软的冀州云锦。”
韩蕾闻言失笑,指尖轻轻划过小腹:“孩子这才豆芽大一点呢,娘也太心急了。”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涌起一阵暖意。
自她有孕以来,王府上上下下都把她当成了大熊猫一般呵护,尤其是赵樽,去永安城视察贸易集市前,特意下令让全府好生照顾,不许她过度操劳。
但她从来不是能在深闺中静养的性格。前些日子因孕吐耽误了不少事,现在既然精神好些,她决定出门一趟。
“紫檀,將我的卫衣拿来。”她放下茶盏,看向桌上整理好的一堆课本,“我得去清水县的新学堂看看。”
“王妃,王爷说不让您出去的。”金桔和紫檀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王爷离府前特意嘱咐过要让王妃好生休养,不能操劳,她们哪敢让王妃又去忙碌啊?
“放心,我自有分寸。”韩蕾看出她们的顾虑,温和却不容拒绝地说,“我只是去看看进度,不会累著的。”
换好衣服,韩蕾沿著水泥铺就的小径,脚步轻盈地往前院走去。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將庭院中的草都染上一层浅金色。
到了前院,她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只见几个丫鬟正低头擦拭廊下的栏杆,毛巾在水桶中拧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远处厨房的烟囱冒著缕缕青烟,两个小廝抬著一筐新鲜蔬菜匆匆往后厨方向去,谁也没有抬头。
她刻意放慢脚步,假装欣赏一株开得正盛的山茶,眼角却瞥向老夫人常坐的东厢廊下——那张紫檀木圈椅空荡荡的,只余一本佛经放在椅子上。
见老夫人果然不在前院,韩蕾带著紫檀和金桔溜了出去。
一刻钟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穿过清水县熙攘的街道,朝著新修建的学堂方向行去。
马车內,韩蕾倚在软垫上,手中捧著精心编撰的课本。
这些日子虽然身体不適,她却没有完全閒著,而是將现代的教育理念与这个时代的需求相结合,编写了一套启蒙教材。
“王妃,到了。”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
韩蕾在金桔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眼前的景象让她眼前一亮。
年前还是一片空地的学堂,如今已经初具规模。
水泥砌成的墙壁坚固平整,工匠们正在给墙面刷白;院子里,木匠们忙著製作桌椅,刨的清香瀰漫在空气中。
“王妃,您怎么来了?”负责监工的林主事匆匆迎上来,额上还带著汗珠,“这里杂乱,您有孕在身,实在不宜前来啊。”
韩蕾微微一笑:“无妨,我来看看进度。看样子再过半月就能开课了?”
“最多半月!”林主事信心满满地说,“桌椅在赶製,夫子们也都已经招募妥当,正在后院帮忙整理书籍呢。”
正说著,几位穿著儒衫的夫子闻讯赶来,纷纷向韩蕾行礼。他们中有年过甲的老秀才,也有正当壮年的落第举人,个个脸上都带著对这位传奇王妃的好奇与敬重。
“诸位先生不必多礼。”韩蕾示意大家到已经建好的正堂就坐,“今日我来,是想与诸位商討教学之事。”
她將带来的课本分发给眾人,夫子们翻开书页,只片刻后,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困惑的神色。
“王妃,这些符號是……”最年长的李夫子指著拼音问道。
“这是一种注音方法,叫拼音。”韩蕾耐心解释,“学会了它,即使不认得的字也能自己拼读出来。而这些数字,”她指向那些阿拉伯数字,“计算起来比算筹方便得多。”
看著眾人似懂非懂的表情,韩蕾站起身,走到临时一块搭起的木板前,从空间里拿出粉笔写下“a、o、e”几个拼音字母。
“我知道这对诸位来说很新奇。”她转身面向夫子们,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但我们办学堂不是为了培养吟风弄月的文人,而是要让孩子们学到实用的知识。苍州要发展,需要懂得算数、会记帐、能读会写实用文书的人才。”
她顿了顿,看见几位年轻些的夫子眼中已经开始闪烁兴奋的光芒。
“我们將因材施教。”韩蕾继续道,“孩子们入学后,我们会观察他们的特长和兴趣,快速確定培养方向。有的可能適合学帐务,有的可能適合学工艺,有的可能適合学农事……每个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
堂內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工匠们的劳作声。
这种教育理念对这些传统文人来说,无疑是顛覆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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