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栀接到陈青生电话的时候，正好结束一场临时会议。

陈青生被下药那次让他意识到，对于同龄人而言，他作为顾家唯一的少爷已然足够，但对于在社会上浸润许久的老油条而言，他却不能永远靠他爸来震慑别人。

他爸顾黎平常说他少年心性重，自诩能掌控全部，目空一切，但其实随便一个在生意场上熏陶过一年的人，都可以把他自以为牢固的铁链砸得稀碎。

顾黎平早就希望自己的儿子像沈家小儿一样，学习之余尽快接手家里的事业，毕竟顾家除了明处的企业和官职，还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和关系，因此在儿子提出想进公司学习时，就欣然安排他以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来参加各种工作、会议和晚宴。

看到备注为“宝贝”的电话打来，上一秒还显出疲惫的脸，下一秒就眉开眼笑了。

等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顾栀才懒懒地接起电话，饱含笑意问:

“喂？终于学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了？”

“宝贝别急，晚上还有点事，十点半前我肯定赶回去给你过生日。”

电话那头许久都未发出声音，顾栀觉出不对来，皱着眉停下说话。

对面是沉重的呼吸声，鼻息不顺，很像陈青生从前哭过之后，努力压抑自己的样子。

陈青生从来不说委屈，这副样子主动打电话来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顾栀立刻坐直身体问:“陈青生？怎么了？”

“喂？你听得到吗？陈青生！说话！听得到吗？”

顾栀有些着急，顾不上换套衣服，起身就往外面走，走到秘书桌前，正想示意她给自己晚上九点的机票改签时，陈青生说话了。

“顾栀，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吗？”

那声音果然带着哭腔，但同时也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好像只要顾栀站在他面前，他就会露出利爪，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厮打。

而顾栀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陈青生了。

顾栀神色一顿，手指无意识收紧，当着秘书的面，柔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说，我还没……”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青生就激烈地吼:“顾栀你他妈说话不算话！你说好不动我爸的！你说好的！！”

“出国的事情是你说可以下个月给你答复，明明还有十天，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我不够听话吗！啊？你打我骂我操我，把我踩进泥里面，我都给你作践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动我爸！”

“这就是你说的生日礼物吗！！顾栀！混蛋！！畜牲！！你他妈就是个畜牲！！”

陈青生带着哭腔骂他，直到骂够了，电话才被“嘟”一声挂断。

顾栀一直没说话，他就维持着那个姿势，听陈青生飓风一样的谴责，直到电话被挂断。

这是陈青生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第一次打断他，第一次这样激烈地谴责他，也是第一次先挂断电话……

他死死攥紧手机，胸膛剧烈起伏，脸阴沉得厉害，最后暴喝一声“操”，幅度极大地甩了手臂，一把将手机惯到墙壁上。

手机砸到墙上又落在地上，“噼里啪啦”滚了几下，不堪重负摔得四分五裂，一旁的秘书默了默，一脸淡定地递上备用手机。

半响，顾栀终于冷静下来，接过秘书递来的手机，迅速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吴鹏在哪？”

“顾少……我们、我们正想跟您说，吴鹏好像不见了，他今天上午没出家门，本来以为他跟以前一样起得晚，但是人直到下午四点都没出现，我们找了又找，他去过的赌场酒吧酒店都找过了，附近的监控也看了，现在还是没……”

“不用找了，”顾栀压抑着骂人的冲动，冷声打断道:“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陈森荣吗？去查他现在在哪，马上！重点查医院附近的监控，查到了就过去盯着。”

“还有，如果看到一个高中生，不准让他发现你们。”

顾栀挂了电话，当即让秘书给他改签最近时间点回G市的飞机，又安排好晚上的工作，就让司机带他去机场。

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陈青生虽然没有直接说发生了什么事，但顾栀何其聪明，已经猜到是吴鹏找到了陈森荣，还打了陈森荣一顿，可能是被人阻止了，没打死人，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罢，因此留下狠话，想让父子两人感到不安恐惧。

可是为什么？

就算吴鹏被他弄到了G市，就算他确实快忘了这号人的存在，可他也有十成的把握让吴鹏永远都找不到陈青生一家。

顾栀很少会后悔什么事，然而他现在却隐约感到一点后悔，他应该在知道吴鹏的存在后，就把这个隐患解决掉的，否则也不至于在这样温馨的境况下，还让两人之间产生这种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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